第5章（1 / 2）

“喂，晓玲，是我，今天这两个官司还算顺利，但也都没有当庭宣判……”马成功在和张文胜分开后，就迫不及待地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拨通了万晓玲的电话，“嗯，这个我知道，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呗。就是今天感觉有些对不住我大学同学，当初说好是合伙的，结果由于当时的……当时的犹豫，结果整得跟对立面似的。”

“你啊，学的公司法什么的都还给老师了吧，开公司连个协议都没有，注册公司的时候就那么随随便便把法人和股东都交给你好哥们了！好在当时有钱的转账记录，你这好哥们儿也还承认那笔款项的用途，要不我跟你说，你这几十万就当交学费吧！”万晓玲俨然现在就是马成功的私人法律顾问。

“可是，当初不还是你提醒我不要随便当法人的么？我那个金通财富法人当的已经够受了，上午那官司里说是又加入了四个债权人递交的证据，债务这次已经变成2000万了！哎，不管了，反正债多了不愁。”马成功一想起上午的官司就心烦意乱，对着车载电话的声音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我那时确实怕你被人坑，你自己精力又有限，有这么一个有行业经验的大学同学，让他当法人也合适啊。而且我跟你说不当法人，不去台前，但你可以当股东啊，做个幕后操盘手啊，我可没让你连合同都不签，连个协议都没有啊！”万晓玲没好气地说，她也真想不明白，自己这一向聪明果断有魄力的同桌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哎，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把你说的幕后理解成为了隐形了，我就特自然地想着让我这同学全权打理，就像蔡旭让我全权打理金通似的。要不是因为那谁疑心太重，当初真应该多跟你详细咨询咨询！不过也真是阴差阳错，当时我要真的当了法人，或者也认领了股东，今天恐怕一方面也会受到天才启蒙这惨淡状况的牵连，反过来天才启蒙也会受到我那边金通财富的牵连。”他口中的“那谁”可不正是孙妍清么，那个时候正是对方看管他非常严的时候，由于公司账上资金规模逐渐增加，他又全国各地跑业务出差，喝酒应酬也越来越多，孙妍清对他这天天不着家甚是不满。而就在他少有在家的时候，也经常会因为教导小美方式的差异而常常意见不合。而两个人感情中一个隐藏的裂痕，还包括他和万晓玲的关系，毕竟在孙妍清之前接触过的马成功的同学中，但凡和他要好的那是都知道他和这位青梅竹马的故事，虽然马成功总是刻意用“成长轨迹重叠”来替代“青梅竹马”，用“英雄相惜”来代替“异性相吸”，用“钢铁直女”来称呼万晓玲，可这一切在孙妍清眼里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

“反正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祸，你就先按我说的这么打这个官司吧，没办法。你当时如果真是股东，恐怕现在天才启蒙都要被你们金通财富的债权人向法院申请处置或者抵押了。你呀，该着就是没有创业的命，如果你这个天才启蒙要是早开五年，赚得盆满钵满的，你那金通财富的窟窿估计也不愁了。可是那样的话，你现在就该为当初没有入股协议着急了！都是命啊！”

“你说得太对了，我就说这就是命，都是那女人，不知道把我的宝贝弄哪去了！那可是我的‘道’啊，你可不知道，我本来该叫马成龙的，因为本身就是龙宝宝嘛！但家里就是因为有这个宝贝，说是和马成功凑在一起正好‘马道成功’！现在道没了，就剩下马成功了！能不点儿背嘛？”马成功在电话这头几乎冲车载电话叫了起来，每次提到这事儿他就会特别激动。

“行行行，你跟我说过，还不止一遍。你就别老揪着宝贝这事儿不放了，你那么迷信，怎么不说你创业都是请大师算过的呢？不算的结果都说你能兴旺发达么？结果怎么俩公司把把都不成？”万晓玲一听他那鬼迷心窍的迷信言论就懒得继续，“行了，没事儿挂了吧，我这忙着呢，你开车呢吧？好好遵守交通规则吧。”

也许自己真是不适合开公司单干吧，结束通话后的马成功心里真不是滋味儿，一直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的他真的不甘人下，无论是在求学阶段刻苦拔尖还是在外资银行工作时期努力完成业绩，当时想的都是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创业，而他钟情于创业的最大原因并不是追求财富，而是向往自由。可能因为从小他在知识分子家庭长大，受到父母的约束较多，所以他最烦的就是被人管，无论是在他上大学那会儿还是出国留学那会儿，能完全放飞的自己才像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而他的才华似乎也就是在这样的广阔天地间可以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但工作后，毕竟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就算他聪明学得快、勤奋业绩好，再加上他情商高会来事儿，银行内部从上司到下属没有人不喜欢他的，就连几个大客户都对他赞不绝口，可他还是会明显感到自己的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每天依然有着一大堆不得不做的事在等着他。每天赶时间打卡就是其中一件，各种效率低下的文山会海也是一件，对客户陪吃陪喝陪笑的三陪服务当然也算，加班出差冷落家人自然也是，而在工作中的种种稀碎的不如意、违心愿的事儿就更多了，甚至还有很多桌子底下的潜规则，自己虽然学到不少，但他在用这些手段的时候是打心底里膈应的。

可是自己这也太点儿背了——马成功对于这两次创业的失败在潜意识里更愿意认定这是因为点儿背，而不是源于自己的能力问题。上边所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在这两个创业项目里居然全部翻倍。尽管员工们都以“马总”来称呼他，可他在客户或大金主面前却必须得装孙子；外边的人觉得他不用天天打卡，但实际上自打创业后他就几乎没有了周末和假期；看起来似乎他不用再看领导脸色，但自己创业后才明白，无论是各级衙门还是各路神仙，就连写字楼物业这种小鬼儿，都必须用自己的热脸蛋子往上贴。但即便自己做了这么多骨子里不想做的事儿，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

就拿金通财富来说，到2021年3月，公司的滚动资金在缓慢的增长下也就刚刚突破3000万大关，说起来似乎马成功也管理着3000万的财富，可让他头疼的依然是利润表的表现并没有好转，按照之前的测算，这个规模也就能给整个金通财富带来一年300万左右的毛利。一方面高额的广告宣传费用一度高达150-180万，这严重抵消着他们的利息收入；另一方面经济下行使得坏账率逐渐增多，尤其是对他们这种审核较为宽松的小额信贷，原本行业10%的坏账率竟然增加到了12%，也就是放贷3000万中会有360万收不回来；再加上国家降息政策的影响，整体利息收入也没有马成功先前预期的那样会持续上浮，所以怎么看这买卖是妥妥的亏本啊！除非有源源不断的资金继续涌入，然后先垫付之前的亏空，再在公司规模做大后减少广告宣传开支，同时加强贷款审批努力把坏账率控制住，最后利用复利的方式来多赚取借款人的利息，这样才能止住亏损，实现最终的赢利。

可马成功在2021年4月的时候发现以自己的人脉和能力已经完全拉不动新的资金注入公司了，而他的好哥们儿蔡旭这时却一本正经地给他介绍了一个炙手可热的新项目，就是天才启蒙培训机构。在那个时候蔡旭并没有明确表示要放弃金通财富，只是表示因为经济不景气，所以可能一时半会儿融资不容易，但教育行业如火如荼啊，他正好有一个亲戚之前做的一个学生课外班培训机构很赚钱，但由于那亲戚要出国，准备找人接管这个培训机构，于是马成功就和蔡旭一拍即合，又找到了有培训行业从业经验的张文胜来实际管理，三人每人注资了50万，总共凑了150万盘下了那个教育机构并改名为天才启蒙学校，但就像马成功和万晓玲在电话里说的那样，在公司成立的时候，马成功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股东之中，同样没有出现的是蔡旭的名字，而原来那个培训机构的原法人还保留了34%的股权，同时还要求原来那个培训机构在河北的五家分校依然保持原品牌，理由是这五家分校是原来他起家的根据地，他本人对此有很强烈的感情，所以要求在天才启蒙学校里单独核算，并作为独立资产归他所有。因为这五家分校虽然成立有一定年头，但收入并不算大，所以无论是马成功还是张文胜都没有过多关注。张文胜享受着终于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培训学校的喜悦，马成功则为自己可以在第一次创业陷入苦战的时候有机会把鸡蛋放在另一个篮子里而庆幸，那时，他俩还同时都非常感谢蔡旭的牵线搭桥和高瞻远瞩呢，不曾想半年后这个行业一下子就跌入了谷底，虽然张文胜至今还一直坚持着部分业务的运营，但经营成果只能用“惨淡”来形容。

而马成功的金通财富也终于在2021年7月轰然倒塌，引爆点就是蔡旭，先是他突然在6月出国旅游时失联，接着就是他承诺在6月会帮金通财富牵线的一笔500万融资款并未到位，雪上加霜的是当月下旬法院发来传票，说是蔡旭先前拉来的三笔总额为800万的过桥款有问题，都是属于已经在其他经济纠纷中被冻结的款项，因此需要立即冻结。这一下子就让金通财富的资金链一下子断裂，现金流窟窿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越来越大，所以不得已，马成功当机立断，在7月底宣布金通财富破产清算。

就在马成功脑子里回放着这些折磨得他心态上已经变得麻木的恶心记忆时，刚刚在红灯前停下车子的他突然感到驾驶室里一震，同时传来“咚”的一下金属碰撞声，在瞬间的心悸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宝马被追尾了。

他有些懵，随即转而愤怒，那不是对追尾人的愤怒，是对自己运气的一种愤懑，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迅速解开安全带，打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