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毛细作(2 / 2)

“你小子口无遮拦,不要老是卖弄那点小聪明,要记住人心隔肚皮。这件事翼长本来只吩咐了我一个,可你非要扯开了讲。他日只要旁人传出风去,说是从我这里漏的口,还能有我好果子吃?”

“我卖了三十多年的命才挣来头上这红顶子,哪知却当不了一两银子,都不如浔阳江里的王八值钱。若不是翼长念我忠厚,给我个哨长来做,哪有这每日三钱的薪水银,给到我一个刀都快提不动的老汉。你若不是我外甥……你小子干什么去?”

老葛语重心长的说了半天,忽一转头,却看见田宗亮蹑手蹑脚,已经挪到十几步外,顿时气的鼻子都歪了。

“你自己先说着,我去撒尿。”田宗亮见老葛发火,赶紧快走几步。来到旁边的岩石前,解开腰绳,一泡热尿都冲在了山岩上,呲呲作响。

“真是越老越唠叨,你要不是我远房舅舅,我才懒得听你……”田宗亮正自嘀咕着,一个冻得哆哆嗦嗦的人影钻了过来。

“诶呦,可算遇见人了,兄弟……你们这是什么剧组?摄影棚搭在哪啊?我去避个风成不?再借个充电器,我手机关机了……”

连恒的声音越说越小,田宗亮则眼睛眨巴眨巴,两个人都愣着不动。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阵,最后是田宗亮手上一热,这才反应过来。

老葛刚在生起的火堆旁坐下,宋副哨用棍子扎了张馕饼递给他,正准备烤火。就听见唉哟一声尖厉的大叫,老葛急忙起身去看。

只见田宗亮提着裤子从阴影里连滚带爬的窜了出来,朝着火堆跑来,没跑几步就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他身后一个年轻人,手揣在兜里,哆哆嗦嗦的跟着走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摔倒在地的田宗亮晃晃脑袋,用手撑起身子,刚喊了一句“抄家伙呀”。就看到方才还在几十步外烤火,说自己“刀都快提不动”的老葛,已经将那比自己高出两头还多的年轻人一脚踹倒,揪着领子抛过头顶,横扔出去七八尺远。

目瞪口呆的表情马上换到了田宗亮脸上,但他只愣了一瞬,就立马抽出腰绳,向摔得七荤八素的连恒扑了过去。

连恒神志再醒转时,双手双脚已被麻绳并捆,打了几圈绳结,活像要被屠宰的牲口扔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

自己的手机、充电宝则被田宗亮拿在手中,正好奇的摆弄着,见他醒了。田宗亮让人给他扶了起来,靠在山岩上,张口问道:“这是什么玩意?你又是哪里的长毛细作?敢在这里窥探军情,老实招来,不然有你苦头吃。”

听着这带有浓重南方口音的言语,连恒一阵皱眉,渐渐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面对着这一双双好奇、凶狠的眼睛,连恒试图向眼前这帮人解释自己的来历,但却招来一顿老拳。

“什么湿鞋什么记者,胡言乱语。”

“什么现在是哪一年,现在是我在审你,你倒问起我来了!”

“老子当然晓得你不是这里的人,你只说你是什么人。”

“呔,找打……”

“别别别,饶命饶命,别打了别打了,我招还不行嘛。”

连恒一个头两个大,总算是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深知自己的来历在这里讲出,无疑天方夜谭。为免遭皮肉之苦,只好先敷衍过去,应了这长毛细作的罪名,心中暗暗思索脱身之计。

田宗亮将从连恒身上搜出的手机和充电宝插进腰间,又瞟见连恒穿着的羽绒服,眼睛立时一亮。先让人解了连恒手上的绳子,将连恒的羽绒服扒下来给自己穿上,又将自己大一号的棉布号坎扔给连恒。等连恒换好,又将连恒捆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半大小子,连恒一阵无语,任由这干土匪一般的兵勇摆弄。宋副哨等人向连恒逼问一阵,见他言语支支吾吾,都不再搭理。老葛却目光闪烁,摸着下巴注视着连恒,若有所思。

这时,前方裂谷通道里渐渐传来响动,老葛与宋副哨等人走到路旁,瞭黑看去。只见狭长的大裂谷里隆隆作响,马嘶人吁,火光将通道照映的亮堂。已有数十骑驰到近前,打扮正与老葛等人相类。

宋副哨张望一阵,对老葛讲道:“是自己人,前头的几个我见过,都是嵩武军的哨探。”老葛点点头,说道:“来得好快,比咱们只慢了四个时辰,估计也是一路没歇。”说着一拍田宗亮的肩膀,喝道:“二蛋,上去对口号。”

田宗亮急忙点头,取了一面金边红绣的小旗,奔到路中左右挥动。当先一骑急忙勒马,后头的数十骑都跟着停了下来,那人问道:“可是老湘营的兄弟?”

田宗亮一举旗帜,高声回答:“右军前营后哨,第六棚散勇田宗亮,奉翼长军令前来引路。”另一骑则拨马上前,口中问道:“沧浪水?”田宗亮则对道:“瀚海风。”

口号对罢,老葛走了过来,问道:“姚运同可在?有翼长手札。”最先一骑目光往老葛的红顶子上一扫,拱手讲道:“总镇稍待,统领正在中军。”

正哨长四员,每员每日支薪水银三钱,大建月每员支银九两,四员共支银三十六两。小建月每员支银八两七钱,四员共支银三十四两八钱。

——《湘楚军营制·楚军营制》

是役,正奇两路挥师并进,克复疏勒。时有哨弁于牌素巴特左近戈壁捕得一长毛匪人,奇装异服,言语古怪,颇可疑也。

——佚名《西行军征笔忆·记克喀什噶尔遇长毛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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