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冷冬（2 / 2）
“就这点......本事么？虫子......就滚回......去喝奶。”
这句话成功激怒了国君，他高高举起手中被月光映射闪着寒光的匕首，随后就是刀入肉体的闷声。一下一下的，永不停息。回答他的，也只有顾宴紧紧握起的拳头。
“你住手！住手！”
被泪水洗过的世界清晰得让人恐惧，那些伤害爱人的动作被时间的量尺无限地延长，仿若逐帧播放的电影胶卷，所以残忍的动作带来感官上的绝望感也无限放大，落泪到眼眶酸痛着，甚至麻木。伊蕾娜挣脱不开束缚着自己的枷锁，她只能徒劳地尝试用自己的植株去破开火焰铸成的能量罩，但是每当触及，就会被烤成漆黑的碳块。
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没有人注意到，冷眼旁观的黑斗篷人，从宽大的斗篷下方拿出了有着奇异香味的花朵。
正当此时，狂风将那香气扩散开去，飘散至整个山顶。
原来低垂着头，几近濒死的公爵，也嗅闻到了这诡异的香气。
没了气息的身躯，陡然痉挛。
漆黑的能量化作实质，随着这股暴涨的能量复苏，顾宴的位置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而国君也被波及到，整个人被弹飞出去。
山头也被这巨大的力量弄得满目疮痍，遥远的天幕已然褪去了完全落下的夜幕的漆黑色，显现出了晨光熹微前的深蓝色。
黎明将至了。
被弹飞的国君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喷出一大口血，而那个本来倒下去的身影，爆炸的产生者，僵硬地站立起来，伤痕累累的脸匿于夜色之中，漆黑一片。
黑暗中，再度亮起的，是红到令人心悸的双眼，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厉鬼。
“啪。”
是三根手指碰撞打出的清脆响音。
恐怖的一幕出现，国君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生出了纯黑的斑点，他开始疯狂地颤抖起来，骨骼咔咔作响，是从灵魂升腾起来的痒意。
火星跃上完好的纸张，将完好的纸面灼烧出漆黑的孔洞，并且孔洞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扩大着。
而国君的皮肤，正是那原本完整的纸张。
“本座说过，虫子就滚回去喝奶。”
恐怖的威压自顾宴身上传来，瞬息之间，顾宴的身影闪落，已经站定在了国君身后，他身上又多上了许多长刀划出来的伤口，甚至在别人眼里看来只是挥了下刀。
仔细数来，正好是他用匕首在顾宴身上捅入的刀口数量。
“不过，你好像也没机会爬回去喝奶了。”
国君惊恐的双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腐朽溃烂，全身裂痕的器皿从不同的孔洞中持续地流失赖以生存的液体，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了。
就如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顾宴为什么又恢复了异能。
在处决了国君一瞬间，他转过头，血红色的双眸锁定了火焰能量罩包裹的斗篷神秘人。
“到你了。”
没什么感情波动的语气，平静的就和在讨论每天的天气一般。
倒是那一直冷眼旁观的斗篷人忍不住鼓起掌来，掌声有着诡异的节奏，细听下去就像是乡间的母亲们将孩子哄睡时候会哼的摇篮曲。
“公爵大人，多亏了你，我才能解决这个心头大患啊。”
沙哑的声线模糊了年龄和性别的界线，神秘人毫不在意地笑着，他指尖发光，国君千疮百孔的尸体在瞬间被火焰烧成灰烬，那从尸体身上掉出来的伊莎贝拉氏族的国宝也被神秘的力量牵引，落到了神秘人的身上。
“你很快就会变得和他一样了。”
顾宴冷嘲一声，随即身形动了。
神秘人只觉得面一道风扫过，回过神来时，火焰状的能量罩已被虚空吞噬得一干二净，而挟制的人质已经回到了顾宴的怀里。
“不愧是最强大公爵大人呢，轻轻松松就破开了我的能量罩。”
顾宴的威压在神秘人面前起不到一点作用，他甚至鼓掌鼓得更加卖力了。诡异的情形让顾宴不由得蹙紧眉头。
“这么强大的虚空公爵，就要死在我的手里，想想可真兴奋啊。”
在爆发出那股恐怖的力量后，就在这停下的几息。一切改变悄悄发生着，顾宴也罕见的并未回应神秘人的嘲讽，伊蕾娜能感受到，那双已经恢复好再度洁白如玉的双手，揽在自己腰间的力道失了平衡，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能撑到现在，应该是极限了吧？顾宴。”
那神秘人将手中盛放的花抛掷空中，随即一道火光将其吞噬殆尽，经过火焰的烘烤，花香也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借着月光，伊蕾娜终于看清了那朵花的样式。
黑火兰，伴随着烈焰而生的火红兰花。而它的效用则是，激发。
短时间内将吸血鬼的异能提升至平时数倍的程度。
月亮并未落下，惨白的亮光直直地打在顾宴身上。多年来遭受诅咒侵蚀的羸弱身躯又如何扛得住暴涨的黑暗力量呢，更别说刚重伤到濒死的身体。身体里的黑暗力量正在横冲直撞，将他的五脏六腑搅得粉碎，甚至血管也在以恐怖的速度破碎着。
就要失去他了吗。
恐怖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占满了整个大脑，让人难以继续思考下去。伊蕾娜紧紧拥抱着顾宴的身躯，他的怀抱冰冷无比，即使经历过被践踏，被切碎，也存在着让她安心的熟悉的白蔷薇花香。
难道现在，她就要失去他了吗？
这个世界可真是不公平啊。
生在错误的时代，身上背负的原罪，被神明许下的诅咒，这一切竟都成为了不能善终的导火索。
原本干涸的眼睛，再度涌出泪来。
啊，她的爱人，也一定预知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了什么吧。
熟悉的漆黑如墨的虚空再度凝聚起来，这次是将伊蕾娜一点一点包裹起来。和以前的杀人利器不一样，面对着伊蕾娜，虚空没有一点伤害她的迹象，只是一点一点覆上她的身体，将她渐渐包裹进去。
她的爱人，那双冰蓝色的眼，满含着不舍和缱绻，即使因为身体的一点点崩坏，让那双眼变得黯淡无光，但是那双漂亮到让人失神的眼，也会牢牢地将爱人的轮廓锁在其中。
“对不起啊。”
她听见了那双因为失血变得苍白干裂的薄唇，缓缓张开。
是告别的声音。
“我也好想陪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啊。”
“要失约啦，我的小公主，我的挚爱。”
黑色的虚空即将完全吞进伊蕾娜的身体，就着最后那一点缝隙，她看见了自己的爱人，他如玉一般的五官涌出血液，但是，在那缝隙里见到的顾宴的最后一眼，他仍是温柔笑着。
青年温柔的笑容，一如那日，月夜下的舞会。
只是，再也看不到了。
眼前的那一点亮光也被吞噬殆尽。
黑暗重新笼罩住伊蕾娜，她此时身处在另一个空间里，这里空无一物，只有望不到边际的纯黑色。
这里正是虚空切割开的另一个空间。
“你很聪明。”
顾宴像是了却了最后一件心事，他也收敛起了脸上温柔笑意，恢复了一贯冷淡的样子。
身上的衣服破碎，他站得笔挺，难掩气质，只是仍有源源不断的血液从五官流下，委实有些抢眼。
“一切都被你算计到了。”
“可惜的是，我的女儿和儿子，见不到他们最后一面了。”
听见顾宴说到他的女儿时，神秘人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凝滞。
“哈哈，多谢公爵大人的夸奖，那就请你安心地去吧。”
神秘人不再伪装自己的声线，他的笑声清朗，满满的少年气息。
而神秘人的背后，站定着大批的随从。
“本座从生下来，就一直在掠夺。”
顾宴不再压制身体内的能量，就让它们倾泻而出，虚空感知到了主人的杀意，兴奋地上下抖动。
“而这次，你们所有人的生命，本座也要悉数掠夺。”
漂浮在空中的高挑身影，狂风吹散他金色的头发，巨大的黑影笼罩住整个山头，冰蓝色的双眼，最后一次因为能量的聚集再度亮起。
他将体内全部的力量凝聚起来，产生了恐怖的自杀性的爆炸巨波。
既然身体容纳不了，那就尽数倾泻出来吧。
于是，在这一天，居住在遥远城镇的人们，都能清楚地听见伊米诺山发生的巨大爆炸声。
整个山头，几乎化成了飞灰。
异能会随着使用者的死去，失去效果。
顾宴为了保护伊蕾娜，将她送进了虚空形成的另一个空间里。
不知道在这漆黑的空间里等待了多久，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感官上的感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在未知里等待，每一秒都无异于凌迟。
想到爱人的最后一面，伊蕾娜就忍不住失声痛哭。
而那漆黑的空间，终于一点点瓦解，面目全非的现实世界，再度显露在伊蕾娜咖色的眸里，而她自然也意识到了虚空的消失意味着什么。
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腿，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只剩碎石和焦黑的废墟里嚎啕大哭。
而远端，天亮了起来。
是黎明，是新的一天。
初冬的清晨，终于在这最普通的一天，下起了雪来。
飞扬而下的纯白色的雪，是否可以掩盖过这夜的惨痛。
但是，顾宴，再也见不到新的一天了。
而伊蕾娜，她的世界，也再也不会亮起来了，再也迎不来黎明。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是个冷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