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入梦,她的那间木屋(1 / 2)

雨还在下。

灰蒙蒙的天从边缘分出一点光亮,漫无目的地投射下来,积雨云压在一公里外山的肩头,像是梅雨季节怎么都晾不干的厚重衣物,潮湿而沉重。苔藓盖过了灰青色的砖石,与脚边不知名的野草一道铺满院落一周,中间点缀着些蓝紫色的小花,在模糊的视野中格外清晰。

小院不大,或残或断的木板堆在角落,陈旧而厚重,但雨水的洗刷似乎给院内灰蒙蒙的景致刷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清漆,增添了些许光亮。

许屹杨在院落里信步漫游,神情却有些严肃,不断轻声重复着什么,直到一个身影闯入他的视野。

纯白蓝边校服,透明雨伞,有些苍白的脸。

“阿和!”他连忙上前招呼,女生却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径直走向有些破旧的小屋。

“江霁月,你能不能不要总躲着我!”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喊着,脑海中预演的词汇全部搅成了一团乱麻,只剩下这一句无力的控诉。

“许屹杨,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真的没事。”她轻轻推开门,话中的一字一句却都有力地砸向地面,沉默良久,她看着立于眼前一动不动的少年,语气带上了几分无奈,声音也放缓了许多,“你赶快回去吧,我再看看爸爸的笔记本就回家。”

看到被精心收藏在半旧木盒里的褐色皮封笔记本,他微微发怔。

这座老平房,连同屋内的各色物件,也是他深埋心底的回忆。

小时候的许屹杨被寄宿在外婆家,与江霁月一家一同住在郊区,江霁月一同长大。后来他搬到了新家,本以为缘分止于儿时,但几年后江霁月也搬家到了城区,又成了邻居,两家关系依然亲密。

而自从江霁月父亲去世后,她就有了这个习惯,每个月的十六号,从学校请假出来,故地重游。

回过神来,他往屋内看了看,不大的客厅,蜘蛛网埋藏的的灰暗墙角,斑驳的木制书桌,唯一精巧的彩色玻璃吊灯——陈设丝毫未变。

“阿和,你真的……别这样了行吗,看看你的脸色,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拖垮的!”许屹杨有些无力地开口,他试图伪装出的坚定的语气,在江霁月看向他的那一刻彻底破碎。

四年前,江霁月父亲因公牺牲,政府下发了抚恤金,并且为他们安排了新的住处,他们家这才有条件搬到设施完善的小区。

而就在出事的前一天,江霁月在家与母亲大吵一架,随即离家而去,几夜未归。当她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却看见眼睛红肿,神色憔悴的母亲臂上挽着黑纱,父亲的遗像摆在桌前。

瞬间,怀疑和震惊交错着涌起狂潮,母亲冲过来用力推倒她又哭着抱起她,奋力捶打着她的肩膀。

在一片已然无声的恸哭中,世界旋转着在江霁月的眼前上升。

那天刚过中秋,她刚上初二。

从那以后,她性情大变,不爱说话也不爱走动,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两耳不闻窗外事,换来的是榜单上恒久不变的第一名,日渐孤僻的性格和越来越差的体质。父亲生前曾教导她要刻苦用功,父亲在时她不屑一顾,父亲走后,她将这个词置于心中的最高位置。

人们常说,无可替代之人的离去,会给浑噩度日的人以巨大的力量。但带来力量的同时,那些压抑又明显的钝痛也让那些人像长久保持拉满状态的弓一样,长久固化,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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