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矾楼（2 / 2）
自洛阳西，至封丘东北长垣县，五百里黄河决堤八处。正月初春之日，关中细雨，关东大雪，若不是山雪初融，未到雨季，恐怕开封已成泽国。滚滚黄河水，为雪白天地增添了几分浑浊的土黄色。
事出蹊跷必有妖，此时却也顾不了那么多。皇帝病危，黄河决堤，大军压境……面对这些，储君柴荣连下十几道手谕，调兵遣将。
“老天想和我开个玩笑？”柴荣紧握铁拳，狠狠砸在一根龙柱上。三十三岁的柴荣，扭头看向二十七岁的副将赵匡胤……
“那就还老天一个微笑！晋王殿下，先封锁消息吧！稳定城中局面才是大事。陈桥驿，我去守！”赵匡胤笑着看向柴荣，黝黑的相貌透着几分憨厚，隐约还有几分英气。
“活着回来……”
“如果回不来，代我照顾家弟……”
柴荣拍了拍赵匡胤壮硕的肩膀，扭过头去，未再言语。
“白矾楼……就是这里了！”
华云按照蒲老的指示，一路寻到这开封城中的“白矾楼”。宽门大院，占地面积不小，却只有两层的朴素小楼。
“嗯，提前了一天，看来小爷可以好好过个上元节了！老爷子！在吗？小爷我活着过来了！”
“年少轻狂啊……”一阵轻烟飘过，蒲衣老者叼着烟斗，从华云身后若无其事地缓缓走入大门。
华云看了看神出鬼没的老者，耸了耸肩膀，紧随其后。
一进大门，华云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虽然微微酸涩，却也觉得舒服。店铺不大，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倍感亲切。
几个精干的伙计忙前忙后，还有一些散客上楼下楼。有喝茶的，有聊天的，有搬货的……简实的货架上摆满了各色矿石，还有一些南北杂货。带着点古韵的柜台后面，一位中年男子正忙着拨打算盘，核对货单，貌似是个掌柜的先生。
“呦！老东家来了！”掌柜先生见蒲老进门，一脸惊喜，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招呼着。
“给您老人家拜个晚年啊，这是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
“什么风？西北风！”蒲老背着手，一副倔老头儿的模样。
“哈哈，您老折煞我了！来来来，您老人家楼上雅座请，二东家在上面呢……我这就去给您泡壶好茶。”
身材魁梧的中年掌柜，着实比身型有些佝偻瘦小的蒲老爷子高出一大截，却又非常的恭敬亲切。
古色古香的二楼，本是店铺为南北客商准备的歇脚场所。不想这矿石生意越来越红火，人也越来越多，慢慢的就有了茶社酒肆的生意。这里，是“二东家”的地盘。
“哎呀！你这个老东西终于来了！”雅间里，一位满面红光，胖嘟嘟的精神老者，声音极其洪亮，中气十足。
“没大没小……”
“你啊！在别人面前倚老卖老还行，在我这里，顶多大我五千岁，有什么可牛的！”
“懒得理你！来，看看这小子怎么样？”
一脸尴尬的华云，愣愣地站在后面，迎接着白胖老头儿全方位的目光洗礼……
“不错啊，自姬家那个小子之后，几千年了，就没见过这么好的苗子了！”
少年华云一脸尬笑，不知所云……保持着一种僵直的体态。
“我说！老东西，过两天就是元夕了，白玉京的天官赐福开启，你打算让谁来？看了这小子的资质后，反正我是自觉没这个资格……”白胖老者一边围着华云看来看去，一边碎碎地叨叨着。
蒲老点燃烟斗，悠然地望着窗外夕阳，不慌不忙……
“老杜，你能猜到，这小子是谁的娃吗？”
“谁的？反正不是我的！”
“咔嚓——”一道天雷劈断了后院的一棵千年古槐。
白胖老者吓的一激灵，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牢牢地闭上了嘴。
“酒喝多了吧？让你嘚瑟！华云这小子乃是骊山女帝之子。有资格为他赐福的，你也该猜到了……”
胖老头儿连连摇头：“我可不猜了……不过这名字倒是不错，‘华云’……小子，以后喊我一声老杜就行啦，有什么烦心事儿，就报我老杜的名号，绝对好用！”
“好用个屁！你还是少喝点酒，好好的遮蔽天机，别又被抓了上去，那里可没人间这么自在！”
华云眼看两个老头儿聊得热乎，插不上半句话，只好顾自喝起了茶……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尝试解读两人的话中之话。
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知道是听了那些奇怪的言语，还是喝了掌柜先生刚刚送上来的茶。顿时觉得奇经八脉灵气涌动，三宫灵穴异常充盈……
华云自己知道，这些年的艰难磨砺，对他来说并没有觉得苦。唯一在意的，是那蒲老口中的骊山女帝……三年前，第一次听到老爷子说自己是有娘的娃，从那次开始，华云就加倍修行，再也没抱怨过一次！
嗯，只要自己够强，就能找回阿娘，这是目前唯一的信念。
两个老头儿喋喋不休的聊到天黑，压根儿没在意华云的存在。老爷子给了华云一堆奇怪的白矾石药剂，让他去找掌柜先生好好学习一下，这倒是让华云顿感天地造物的神奇。
这中年掌柜对各种矿石的研究堪称一绝，好像没有他不懂的石头，而他本人也姓‘石’。
石掌柜口中的白矾石，简直无所不能——种植灵草、净化水源、制备颜料、造纸、蒸馒头……最重要的还是包治百病！前提是，需要会使用炼丹之术或炼金之术……就是蒲老给的这些奇怪药剂吗？包治百病？
至于高阶炼金术，甚至可以用来锻造灵宝神兵。而这些很多都要用到这矾石、月石、朱砂、硫磺、硝石、沸石……而且，如果境界足够，点石成金也是易如反掌！怪不得老爷子会专门收购这些奇怪的矿石，可是老爷子平时看起来那么的、穷，好像对钱从来没有任何概念。
吃过一顿奇怪的晚饭后，蒲老让华云自己出去走走看看。
漫无目的地走在开封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兵，穿梭于热闹的百姓人群中。华云感到了一丝的怪异，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今夜，戊子日正月十三。星光暗淡，乌云掩月。看不清星象，华云学着老爷子掐指推算：“年柱大溪水，月柱炉中火，这两日纳音五行皆是‘霹雳火’。水，雷，火……子不问卜，自惹祸殃！还是算了，早点回去睡吧，天塌下来又如何？”
夜已深沉，华云转念决定回去休息，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双忽闪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少年摇头一笑，却在抬眼间，望见巷陌灯火阑珊处，一袭白色斗篷悠悠徘徊，刚揉了揉眼睛，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