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妇孺何在16（1 / 2）

小厮雀跃地用一些长短木杆重新绑好长梯，找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把梯子放下。

他率先下去，忍着臭味挪开一具具尸体，片刻间打扫处一条能容纳七八人的空旷场地，才对酒舍上的众人天揖道：“蒙诸位义士出手，某才能苟全性命，得见天光。大道现已清出，请诸位义士移步！”

说罢他又用自己的衣袖，好好擦了擦长梯抬手可及处，满脸虔敬的仰望众人。

无论顶上的人能不能听懂，看见他如此殷切周到，都哈哈大笑起来。

虬须满面的西域商人，指着小厮对宫老说笑：“这个巴郎乖巧得很，送给我作伴当，做行商一定大得力。”

宫老微微拱手笑道：“万万不可，我早收他做义子，还望他给我养老送终呢。”

“你的敖戈勒？罢了罢了，我多得很！”

众人哄笑一场，便次第顺梯攀下。小厮扶着公子建和宫老下来，便又去拖着尸体一个个堆到墙根。

虽然大部分尸体都些许干瘪枯朽，比活人轻了三成上下，但至少也有百余斤的分量。饥困半宿的小厮全凭自己纤弱的身板挪尸，没多久便面色苍白，虚汗也打湿了衣襟。

众人缘梯下来，见小厮卖力收拾，便也七手八脚地帮忙。尤其是那几个绿泽军，本也都是贫苦农家出身，干点力气活信手拈来。

他们一边挪着尸体，一边还学着西域商人的口吻互相说笑。

“你搬尸大得力！”

“你抬腿大得力！”

“你拉胳臂大得力！”

“你抠金牙大得力……”

“哪里有金牙！快与我看看！”

见几个人干着活又闹做一团，典沛拧着眉头左右手各拎起一具枯尸，投壶般朝几个绿泽军砸过去。

绿泽军众应声而倒，叫骂着起身，却迎上了虎目圆睁的典沛，只好又讪笑着去搬尸，只是私下里嘀嘀咕咕，开始留意尸体上是否有值钱的东西。

众人合力搬运着遍地枯尸，很快屋舍四周便堆出好几处半人高的尸堆，道路也清理了出来。公子建在典沛搀扶下，与宫老一起走向皮匠铺旁边。

徐焱还没从黑袍人的话中抽神出来，黑袍人所透露的信息，让他的心里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和悸动。

他只是沙陲之地小小一游侠，尚没有能力去兼济十里之地，更何况凉州和天下。但昨夜四周坟茔尸首纷纷诈起，黑袍人所说的天下将行尸遍野，还有那些几乎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私事，他觉得自己被卷进了某种不得了的大事中。

想要解决这些问题，他必须离开堆谷集，甚至离开凉州，离开大汉……

“义士，快些下来！蹲在那里……可莫要乱吃东西啊！”典沛在下方惊呼道。

思绪被打断，徐焱只好把黑袍人的尸体往紧裹了裹，便挟在肋下从屋顶上跃至地面。

“咔嚓”一声，随着子明落地屈膝，那已经半溶的黑袍人顿时脊柱断裂，头脚磕在地上，典沛看得直抽冷气，顺势摸了摸自己的粗腰。

“子明，你这是……备着报官？”公子建问。

徐焱点点头，说：“到底是由塞外潜入的贼人，当做匈奴斥候交上去，还能换些悬红，安置那些死了的壮丁……”

说罢徐焱便转身走向了前方的一处民房，对着房门摸索起来。

公子建则对着徐焱的背影浅浅一揖，对宫老叹道：“子明有仁爱之心，又有侠勇之义，埋没在这沙陲小集中，实属可惜……”

宫老叹了口气说：“实非沙陲要留他，而是他若想平安，只能留在这沙陲边地。”

“宫老此话何解？”

公子建话刚问出口，就听身后一声巨响。酒舍最后一根挺立的焦柱，也终于轰然倒下。

“糟了！那些妇孺还在里面啊！”

典沛呼喊着就要冲向酒舍，却听见徐焱对他高呼：“蛮德！若是担心妇孺，速来帮忙！”

德沛看着徐焱愣了愣，便气恼地走向民房，嘴里嘀咕道：“或唤仲德，或唤蛮牛，蛮德算个甚……”

行至民房前，徐焱指了指已经歪扭的门锁，说：“我实是力衰了，这门被活尸挤坏了，劳烦你把门卸了。”

“这有何难……”

典沛抬脚朝门踹去，破木门应声短成两截，落进了屋内。徐焱快步走进民房里，把东南角的干草堆推到一旁，下方露出了一扇暗门。

他看了看满脸不解的典沛，又看了看已经行至门口的公子建和宫老，满脸紧张地在门上敲了三声。

等了片刻，无任何反应，徐焱的神色突然大变，又用力地敲了三声，还是一片寂静。

他慌乱地拎着长槊就朝暗门缝隙插进去，用力撬着。可不料那破木杆经过了整晚折磨，终于“咔嚓”一声断开了。

徐焱一个跟头摔在地上，来不及起身，趴在地上朝暗门爬去，操起槊头又拼命撬着。

“义士，你这是……”

典沛想要过去扶他，突然子明停下了动作，大喝一声：“别出声！”

典沛赶紧停下，突然几声微弱的“咚咚”声在暗门处响起，还夹杂着一阵幽咽的哭声，在安静的民房里回荡。

徐焱顿时满脸激动，又在暗门上敲了几下，然后迅速爬了起来。与此同时，暗门也“砰”一声被掀开，一阵牙牙之声从下方传来。 “子明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