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中曲(1 / 2)

音乐会的深红帷幕徐徐揭开。华丽的一号音乐厅以纯粹夺目的金红与原木三色作搭配,舞台仿佛变成了一片丰收的稻田,树立的壁面上刻印着巨大的竖琴浮雕,素雅而不失大体的木质方柱按设计好的高低差逐渐变化,犹如按顺序落下的琴键。在中央的舞台里,希姆斯乐团的成员悉数落座。指挥家杰洛特先生和第一小提琴希莱丝特女士在舞台左边挽手出现,向观众鞠躬。

看见这必要的礼仪,德莱尔和克丽莎家两姐妹默默鼓掌,使掌声自然地融入大厅的尊重和敬意之中。唯独斐尔斯像是走神一般,慢半拍鼓起了掌。

面对没有尽头的鼓励与期待浪潮,杰洛特先生没有多言。在他享受过今晚第一轮掌声后,他便示意希莱斯特落座。他朝着观众席再次鞠躬,掌声也恰到好处地进行配合,在片刻之间完全停止。

杰洛特向观众微笑示意,转过身去。他低着头,乐团与音乐厅中的气氛都被他轻轻一个动作变得凝重。忽地,他抬起头来,张开的双眸仿似一头白狼,将要吞没这个舞台。他的右手向左挥舞,手中的指挥棒变作银剑,划破沉默的空气。

在指挥的左手一侧,作为第一小提琴的希莱丝特拉动她的琴弦。

从左边开始,小提琴们跟随着她的节奏,以各自的声音附和波涛初起的乐曲开端。声音从左向右传播,大提琴手在左边最后一把小提琴拉响后,便马上加入节奏当中,谱出另一种音色。

此时,坐在第一小提琴对面,或者说指挥另一旁的第二小提琴手——拜亚兰先生也在大提琴超过半数拉响时,轻轻把小提琴放在肩膀,拉动手中的美妙乐声。紧跟着第二小提琴的带领,坐在他身旁的中提琴们和大提琴背后的低音提琴也铺开了第一章乐曲的真面目。

提琴部的和谐显然不足以使乐团和观众满足。位于大提琴后方的弦乐部,轻吻手中的乐器,有序地闯入乐曲之内。两根长笛和一根双簧管按照安排,直面着指挥吹奏。单簧管和大管也不甘示弱,在两者的后方带来更强的音符。

在舞台的右后方角落,小号、长号和大号一同吹起攻城的号角,如同是逼迫着作为主帅的第二小提琴赶紧带领他们攻破第一小提琴的防御,赢得胜利。

希莱丝特露出优雅的笑容,她所领导的第一声部收到了挑拨,那自然需作出回应。她使力拉弓,振动着琴弦,命令身后的铜管小子们尽情爆发,去回应对方的热情。

唯有坐在定音鼓后的一位先生,他正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鼓棒需要敲下的那一个瞬间。瞬间会化作永恒,那便是他坐在舞台上的意义。

雨中曲,这是希姆斯乐团赖以成名的乐曲,亦是他们固定的开场曲。

第一和第二声部在两位小提琴手的带领下,就似狂风与暴雨。它们在灯光照耀的舞台之中诞生,再转移战火至音乐厅外的暗夜街道,激起今日骇人摧魂的雨夜。

在两位优秀的小提琴手的对抗之中,指挥的手法更是越发放松和享受起来,溅起了左右两侧的互动。他的指挥棒如今是无形的利剑,指向和划穿的每一处空间,都有着乐器的悲泣作为回应。

德莱尔闭上眼,仿佛看见一个在无惧风雨,在暴雨之中无视他人眼光,只为发泄此时愉悦而起舞的绅士。浪漫与释放内心压抑的狂野在这一刻完美结合于乐曲之中,让人陶醉。

啪!就在此时,小提琴的弦断了。

希莱丝特毫不慌乱,她把小提琴放在隔壁小提琴手的大腿上,一把拿过他的小提琴,继续了表演。在此过程中,她更是没有忘记用眼神盯着每个部分需要演奏的成员,维持了乐曲的稳定。而那位被希莱丝特拿去小提琴的提琴手只能无奈地低下头,开始进行维修。

德莱尔不禁在心里感叹着这位优雅与冷静共存的小提琴手。她的演奏技术足以让任何一个爱好音乐的人为之倾心。此时,斐尔斯大概是感到无聊,他悄悄和德莱尔搭话。

“提琴倒下还有替换的机会。如果指挥突然倒下,该怎么办。”

德莱尔震撼于斐尔斯这不羁的玩笑话。但他也自然想起曾经和别人聊天时的一个笑话,正好与之对应。

“我想起来一个笑话。一般来说,我们得让负责中提琴的人去救。不过在希姆斯乐团,我感觉鼓手也有这个休闲的时间。”

斐尔斯虽然不太理解中提琴背后的意思,但也注意到在这一首乐曲中,鼓手前期确是可有可无。他只能笑着夸赞德莱尔。

“你真是个幽默的人。”

“毕竟希姆斯乐团是单管编制”

德莱尔耸耸肩,很快便再次投入曲中。斐尔斯对音乐的兴趣,似乎随着落座的时间而减少,他看向音乐厅的远方,似乎穿过天花,穿过墙壁,默默地注视着室外倾下。

盛开的大雨。在他心中,那才是真正代表雨中的乐曲。那么的自然、悲伤。

散碎的雨滴滋润着一次次拒绝它的工业城市,高悬夜空的剧毒黄绿色豌豆汤似乎也被冲淡少许,显得没那么碍眼。起码,在西区的人们看来,能消减毒气的一场大雨要比夜色来得温暖。

菲普把后背粘在一家已经倒闭的店铺门口,身旁有几个同样被迫停留,却又不愿乖乖面对淋雨现实的倒霉蛋。他们无一例外,都被这场大雨堵在了路边。菲普抽着卷烟,估摸着音乐会后的舞会是去不成了。

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的多。自己需要一晚上,甚至搭上明天早晨来好好分析和总结所有可能性。

毕竟,这是有关恶魔的事件。可不能再那么颓废应付了。

“那个人怎么拿着伞都不用啊?”

菲普身旁一对夫妻轻声交流,说话的声音被菲普所捕捉。菲普扭头去看,一个男人睁开了诡异的琥珀色瞳孔,正在提着雨伞舞动。他的舞姿摆脱了世间的所有烦恼,了无牵挂地把名贵的皮鞋踢在湿滑的砖石地面,伸展至极致的体态不但没有美感,甚至让人望而生畏。

如果德莱尔在此,一定会惊呼他和自己对雨中曲的幻想是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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