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听天由命（1 / 2）
故事的主人翁是两位七十岁左右，晚年离异的老夫妻，男的叫张全海，公交公司退休司机，女的叫于凤玲，退休小学教师。
张全海跟于风玲年轻时生了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只有最小的儿子张伟健康的长大了，于凤玲对这个儿子从小就十分关心，在于凤玲和张全海几十年的夫妻共同生活里，儿子是她唯一的重心。
对于风玲来说，和丈夫张全海从年轻时就是被凑合在一起过日子的夫妻，他们之间一直到老都没有建立起感情，因为有儿子，他们才捆绑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不然，不至于到晚年才离婚。
儿子张伟参军退役后在一家健身房做教练，结婚没多久就离婚了，现在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这让两个老人很着急！
两个老人是在快六十岁的时候离的婚，那时老房子拆迁，住了一辈子的平房拆迁后分给他们家三套小两居室。
这三套房子都没在一个小区，是根据于凤玲和张全海的要求怎这么要的。
拆迁以后，老两口很快就协议离婚了，各住一套房子，给当时还在部队当兵的儿子留了一套。
一开始，张伟对父母晚年离婚表示很费解，毕竟他从小到大并没有看到父母有争吵和打骂。
母亲于凤玲很客观的给儿子分析了她和张全海的婚姻，最终张伟表示理解！
他是个孝顺的孩子，每个周末都会轮流去父母家里看望，帮干点家务活。
于凤玲年轻时是当地出了名的漂亮姑娘，皮肤白皙，大眼睛，挺拔的个子，不高不矮。
当年于凤玲家住在东五环，父母是菜农，以种菜卖菜为生，于凤玲高中毕业后在当地小学教语文，因为家庭成分不好，有不少暗恋她的小伙子都不敢向她表白。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儿，父母一定要招赘上门女婿，这就更让于凤玲的婚姻遭遇困难了，到她二十五六岁时还没有合适的对象。
那年，有一批北京城里的知识青年来于凤玲家所属的大队体验生活，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他们经常到于凤玲教课的学校打篮球。
其中一个叫罗霄的青年对于凤玲特别有好感，于凤玲也发现罗霄经常在她教室外站着听她讲课，好几次她打开教室门就看见罗霄站在那里冲她傻笑！
在那个保守的年代，他们很少打招呼，只是互相微笑而已。
有一天晚饭时，罗霄和几个青年一起到于凤玲家的院墙外，大声喊：
“于老师，李庄二队今晚有电影，我们来通知大伙，你去看吧！”
于凤玲在院子里答应着：
“好嘞，我吃完饭就去！”
那时村里方圆几里地之内只要有电影大伙都会互相通知，赶着去看，特别是年轻人和小孩。
于凤玲吃完饭就往李庄二队方向走去，走到半路，遇到一只大狗冲她使劲叫唤，吓得她不敢动！
这时，罗霄他们几人从前面走过来。
罗霄捡起一只石块还没扔，那狗就跑掉了。
于凤玲问他们：
“李庄二队今天放什么电影？”
“哈哈哈！”几个青年大声笑起来：
“我们骗你的，没有电影！”
其中一个矮个小青年说：
“罗霄想让我们把你叫出来溜溜弯！”
于凤玲有点生气了，但她也很腼腆，什么也没说。
此时天已经黑了，她不敢继续逗留，怕村里人闲话多，于是转身往回走。
“小心狗啊，那狗还在前面呢，你看见它就猫腰，它以为你捡石块打它就跑了！”罗霄大声对于凤玲喊。
回家后，母亲问于凤玲怎么没去看电影，于凤玲说那几个青年骗她的，母亲谨慎的嘱咐她：
“以后看见那些外地人不要搭理，省的人家说闲话！”
一晃罗霄他们在大队住了一年多，于凤玲始终对这个人敬而远之。
其实她对罗霄有好感，他是那些青年人中眼缘最好的一个，浓眉大眼的，一米八的大个子，还会吹笛子，碍于母亲的管束和不开放的社会环境，她只能保持矜持和沉默。
有一天放学时，班上的一个学生送给于凤玲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于老师，今天李庄二队真的有电影，你可以和你妈说出来看电影，我在学校操场上等你，不见不散！罗霄。
于凤玲紧张地四处张望，赶紧把纸条撕掉了！
晚上吃完饭后，于凤玲不知该怎么办了，心里像养着一只小兔子一样扑通扑通的乱跳！
刚好村里的姐妹于萍萍来她家邀她一起去看电影，于凤玲跟母亲打过招呼后，拉着于萍萍的手一起出去。
于萍萍比于凤玲小几岁，初中毕业后在村里的供销社跟着师傅学做豆腐和卖豆腐，她和于凤玲长得一般高，皮肤有点黑，很普通的外貌，性格倒是比于凤玲外向，爱说爱唱的。
路上，于凤玲把罗霄给她递纸条的事说了，于萍萍激动地问：
“那你去操场吗？”
“我不敢去，我妈不准我和外地人来往！”于凤玲摇摇头说。
“他们都是城里来的，比我们这些郊区的年轻人有见识，那个罗霄我也见过好几次，上次还和他们一起拔过萝卜，长得真标准！那眼睛和眉毛像周总理！”于萍萍的眼里有光，她接着又说:
“要是我，我就去学校操场见他！”
“快别瞎说了！我不敢，要让我妈知道了非打我不可！”于凤玲担心起来，后悔不该告诉于萍萍的。
“行了，不说了不说了！”于萍萍识趣地结束了话题。
到了李庄二队的露天电影放映地，很多人已经在等候了，于凤玲和于萍萍找好地方站着等电影放映。
她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罗霄，倒是看见经常和罗霄一起打球的几个青年都已经来了，正在旁边的小摊上买瓜子吃。
看来，罗霄真的去学校操场等自己了！
于凤玲心里七上八下的，眼睛盯着荧幕却一点也没有看进去。
过了几分钟，于萍萍对于凤玲说：
“凤姐，你不去见罗霄，得告诉他一下吧？要不然他一直在那里等你，电影也看不上了，今天这电影很好看的！”
“我不管！”于凤玲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并不平静！
“凤姐，要不我去告诉他，说你不好意思去操场了，让他赶紧来这看电影吧？”于萍萍在光线不好的夜色里忽闪着一双透亮的黑眼睛，征求于凤玲的意见！
“这个？”于凤玲不知该怎么办了，随后说：
“随便你！”
“那我去了！”于萍萍马上撒开拉着的于凤玲的手，说去真去了。
于凤玲一直在露天电影场地等候，直到电影放映结束了还没见于萍萍回来，她有些着急，随着看完电影的人流一起往回走。
到了学校那个路口，她想去操场找找于萍萍，可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虽然夏夜天不太黑，满天繁星、蛙声一片，她还拿着手电筒的。
胆小的她一个人还是不敢去，犹豫了一下后，她直接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于凤玲起床了就去于萍萍家。
在院子里，于萍萍妈告诉于凤玲：萍萍感冒了，还在睡觉。
她就没进去。
再后来的一些日子里，于凤玲每次看见于萍萍发现她都有意躲着自己似的，也不见她来自己家玩了。
不久后，于凤玲的奶奶去世了，家里很忙，于凤玲很快就把那天晚上看电影的事抛到脑后了。
几个月后，于凤玲听母亲说于萍萍和外地来的罗霄要结婚了！村里人都传说于萍萍是未婚先孕，这在当时来讲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据说于萍萍被她爸狠狠的打了一顿！
母亲对于凤玲说：
“于萍萍那丫头从小就胆子大，她爸妈现在都丢死人了！”
一时间，于凤玲怅然若失，她才想起来，这几个月没见罗霄来学校打球了。
于萍萍比自己小几岁，居然要结婚了！对象是罗霄，那个大眼睛的英俊青年！
这以后，于凤玲就像失恋了一样，每天失魂落魄的，人消瘦不少。
寒假到了，于凤玲放假在家帮父母干活。
有一个人来于凤玲家做媒的，介绍的是邻村的张全海，他家里弟兄多，条件在当地最差，愿意倒插门到于家。
于父于母听说张全海老实巴交的，人很勤劳，身体也健康，很快就同意了，安排张全海跟于凤玲在家见一面。
跟于凤玲同岁的张全海一身灰头土脸的样子就来她家相亲，看上去十分木讷，于凤玲对他没有一点感觉。
碍于父母态度比较积极，她当时没有明确表态是否同意，家人就当她是默许了。
过完春节父母就让于凤玲和张全海去领了结婚证，没多久又举办了简单的婚礼，张全海带着一床旧被子和几件自己的旧衣服，搬来她家了。
于凤玲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只知道从小父母言传身教的传统家庭观念是怎样的，她照做就是。
婚后，于凤玲的舅舅找关系让张全海去城里学开公交车，这以后，张全海经常住宿舍，一个星期回来一趟，有时候半个月回来一趟。
于凤玲怀孕过几次都流产了，三十岁时生了个女儿胎里不足，出生几天后夭折了，这以后好几年都没有怀孕。
那时，于凤玲的父母先后去世了，家里条件不算好，她觉得如果再没有孩子，她和张全海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虽然他们没有争吵，但是互相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张全海不会心疼人，对钱财看得比家人重。
于凤玲快四十岁的时候，总算有了儿子张伟，夫妻之间关系缓和一些，张全海回家也多了。
这么多年以来，于凤玲一直觉得张全海人没有什么大毛病，挺勤快还很能干，就是比一般人都吝啬，一点也不会关心人，甚至可以说很自私，这可能是他从小家里条件不好弟兄多造成的原因。
张全海吃饭很快，和谁都抢着吃。
吃饭的时候孩子在哭，于凤玲去哄孩子，等她再回到饭桌上，仅有的一碗菜已经被张全海快吃完了，她也不说什么，沾着菜汤吃个馒头算了。
但凡是平时青菜里有几片蘑菇，张全海一定是用筷子把一碗菜全巴拉一遍，把蘑菇都挑出来自己吃了，炖鱼炖肉时也是只顾自己大快朵颐，只要碗里还有菜，他就不会停筷子！
有时候于凤玲和儿子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的，张全海都不赞同马上买药，一定要先用土方子治疗，等病得起不了床的时候再去看大夫抓药，家里的大小开支，每用一分钱他都要记账，家里的账本有一大抽屉。
于萍萍后来和罗霄带着孩子去城里了，在城里解决了工作。
一九八几年的时候，于萍萍每次带着孩子回来拜年都很风光，罗霄偶尔跟着于萍萍回来，于凤玲远远看见过罗霄几回，他的眼神里很复杂！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那些老村民都陆续搬离了原宅，很多都失去了联系，拆迁以后，原来的平房小院和菜地都建成了一个个的新式楼房小区，于凤玲工作过的小学也早就夷为平地，成了街心花园。
儿子张伟长大后参军几年，退役回来时家里的平房拆迁了，家里分了三套小两室一厅的房子。
张伟本以为还能和父母住在一起，没想到父母已经协议离完婚，各自住一套房子，留给他一套婚房，已经给他装修好还买好了家具。
无论是喜是忧，他只能全都接受！
张伟第一段婚姻的妻子是之前认识的村民介绍的，婚后夫妻性格不合，不到一年就离婚了，离婚后张伟每天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张伟工作的健身房前台工作人员是一位身材苗条的高个子女士张琴，张琴的女儿小毛已经八岁了，张琴是离异的河北人，刚三十岁，孩子跟着她过。
由于工作上的接触，又都是姓张，张伟和张琴成为朋友，有时候小毛放学了来健身房写作业，有不懂的也问问张伟，张伟对小毛很好，经常给她买点零食。
慢慢的，张伟和张琴发展成恋人关系，相处了半年之后，张伟和张琴同居了，不久张琴怀孕了，他们决定领证结婚。
于凤玲知道这事以后，一开始，对张琴离异带着一个孩子的情况有些迟疑，但考虑到张琴已经怀孕了，她想到自己年轻时怀孕生子那么艰辛，因此还算体谅张琴，给她买了不少孕妇的补品送去，叮嘱她养好胎。
张全海的态度截然不同！
一听张琴是外地的，还带着个小孩来，他气得暴跳如雷！
张全海在电话里把张伟骂了一顿，要张伟马上和张琴分开！
得知儿子张伟不仅不同意和张琴分手，并且马上要领结婚证后，张全海特地到张伟的家里，当面把张伟教训一顿，把张琴也说了一顿！
最后，看见两个无动于衷的年轻人依然是坚持的，张全海表态：
“你们只要结婚了，我的那套房你们就别惦记了，我死之前把房卖了，换成钱，和我一起拉到火葬场烧了！”
张伟对父母一概是很尊敬孝顺的，小时候百依百顺，现在他也三十岁了，在经历过一段不成功的婚姻之后，变得独立和有主见起来。
面对父亲的一顿胡闹，他没有记恨，依然有空就去看看父亲，给父亲买点东西。
张伟结婚时也通知了父亲，但是张全海没有去，并且张全海打电话告诉自家几个弟兄和侄子侄女们，对他们说：
“你们谁要参加张伟的婚礼谁就是和我张全海过不去！以后都不用和我来往了！”
不过，这些亲属最终还是去了张伟的婚礼，张全海真的从那以后就和这些亲属们断绝了来往。
几个月过去了，张伟和张琴的女儿出生了，于凤玲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帮他们带孩子，张琴娘家的妈妈从河北老家过来，照看两个外孙女，小两居室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春节前，张伟去给父母送年货，到张全海家时吃了“闭门羹”，他只好把年货放在父亲的门外离开了。
等儿子离开后，张全海马上打开门把年货拿进去。
他一生节俭到吝啬，不可能不要送到家门口的东西，但是他依然固执的不和包括儿子在内的其他亲属来往。
张全海最初退休以后的日子基本都是靠看电视和读报纸打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