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章 失婚期阿姊认命 谋活路二人上岸(2 / 2)

李婵媛一脸冷淡:“小阿奴的父亲刚刚咽气,如何忍心派遣他也去担此风险……万一,他再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耶娘老子……”楚金蚨闻听此言,立即想起在萧梁一朝,小阿奴三字常被用来称呼被人宠爱的小弟弟。

“不是说太平盛世么?皇祖爷改元太清这才不到两年,如何就让我们吃不上饭了呢?这世上难道还有皇祖爷摆不平的乱臣贼子?”邱小虬像是没听见阿姊在说话,一番牢骚却又更像是单说给李婵媛一个人听的:“本指望跟了阿姊,到广陵城里享福呢,天下之人谁不知道广陵太守家大业大,府邸中吃喝不愁,我们几个陪嫁小子也能体体面面,不愁吃穿,总比在江陵挨打受气强万倍吧?谁想着竟落到这步田地?”

邱小虬是陪嫁小子,体面一点的称谓是陪嫁家僮,过几年到了婚配年纪,也会由主家做主,给他娶妻生子。不过,所生子女仍是一样的奴仆身份,这是几百辈子延传下来的规矩。

同龄的楚金蚨也是陪嫁家僮,一个月前从江陵启城之日,江陵李家给女儿李婵媛陪嫁了四男四女。眼下若不是京口两岸樯帆如林,各色战船首尾相连十八里,太清二年十月初六那天当是蝉媛阿姊大婚之日,夫君乃是广陵太守孙丕降之次子孙令符,虽是庶出,与江陵李家结亲却是高攀。

这是因为,李婵媛的祖父曾为郢州太守,可惜天不假年,五十一岁殂在任上,父亲虽说也是湘东王府参军出身,却是至今仍未樊上郡守之位。说直白一点,江陵李家到了李婵媛的父亲这一辈上,仕途坎坷,颇有原地踏步之势。由此而言,湘东王萧绎真不是那么好伺候。正如李父所言:“能平安度日,将这份家业传下去,也算不错。”

江面上严严实实地暗了下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过分。汪阿挪的女人似是哭得没了力气,弱弱地道:“阿挪后事如何料理,还指望阿姊拿定主意。”

“咱们在江面上漂了这些时日,莫说找不着一个落脚地儿,这三天更是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还如何料理你男人的后事?”邱小虬想替蝉媛阿姊把实话都说出来,又跟一句:“要我看,还是依了老辈子行船的规矩,哪里死了,也只好哪里埋葬,今夜黑就裹了麻包扔江里去,这也算个入水为安嘛。”

“不食人饭的杂碎下流种子!”女人怒骂道:“我与阿姊千金说话,哪里就有你个赖种胡沁的份儿?”汪阿挪的女人仰仗自己曾做过蝉媛阿姊幼弟李予仁的乳母,自是不把邱小虬放在眼里。胡沁二字是江陵城中极粗鄙之言,若不是出门在外,汪阿挪的女人断然不敢如此撒野。

“京口那边你也看见了,黑黄两军正打得你死我活,哪里找地方给你男人下葬?这江面上危机四伏,谁知道过会子还能窜上个什么人来?若再遇上打劫之人,谁能保得齐还能被小虬一刀毙命?”说这话的是平时话最少的陪嫁小子叫艾携良,今年未足十七岁,似是对汪阿挪前日里叫他下去摇棹心怀不满:“汪阿公若是得人心,也不至于跑了那几个最得力的人手……”

艾携良所言,正是李蝉媛最最痛心之事,三天前,好端端八个摇棹家丁,齐刷刷跑掉了五个。尴尬就在这里,没有足够的人手摇棹,这船猴年马月才能逆水西上回到江陵?

“人在乱世,若不凑和,不妥协,那定是一天也不能活。从今以后,谁也不许再言谈广陵孙家,与国难相比,我失婚与于孙家几可忽略不计。”此言一出,人人低头,李婵媛又道:“依我看,还是先弄口饭吃,让咱这一船老少都活下去,先活着回江陵,才是上上之策。”说完,李婵媛并不去看汪阿挪的女人。邱小虬得了鼓励,自是来了精神,说:“如今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乱世饥荒说来就来,三天吃不上一口热饭,还谈什么家国天下?我自请跟蚨哥上岸去寻吃食,剩余人等在船上待命,敢有不听阿姊招呼的,携良阿奴一刀取了他的性命,也合咱们家规矩。”

艾携良小方脸,浓眉,窄腰,宽肩,称得上四个陪嫁小子中拳脚功夫最硬的一个。在江陵登船之时,汪阿挪就代主人发了话:路途之中,敢有冒犯阿姊者,良阿奴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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