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章 吃饱喝足寻死敌 一刀毙命意难平（1 / 1）
这孩子真是走运，不费吹灰之力先赚了两条命，哪像我白白地让人尿了一脸……臆想至此，楚金蚨心里极不是滋味，颓废，沮丧，懊恼，一时无法形容，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听得秦元宝小声问道：“两位哥哥谁为长兄？”
“眼下不是称兄道弟的时辰，秃驴子们随时可能杀进来！”邱小虬说：“咱赶紧走，再被捉住，非得让他们打死不行。”说完，纵身一跃，跳到了窗外，弯腰拾起死和尚身上的钢刀，在手里掂了掂，说：“此前我在船上杀了两个人，当时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如今我也算死过一回的人，再往后，多杀一个都是赚的。”楚金蚨凑近了仔细看看两个和尚的嘴脸，不像恶人，突然只可怜他们在睡梦中被这个黑瘦少年捅了脖子，又暗问自己是不是犯贱？眼前仍是那和尚对着他喷出尿来的屈辱与不甘，这就是阴影了。
秦元宝、邱小虬二人顾不上揣摩楚金蚨的心思，两人悄悄进了灶房中，二话不说，先一通吃喝。紧随其后楚金蚨摸到了一架藤编四格提梁食盒，里头是熏鸡熏鹅醉蟹烤鹿肘，心中暗想这些吃食理应带回船上去给婵媛阿姊一众人等，却也还是忍不住撕下鸡腿鹅腿，与二人分了大嚼。邱小虬摸到了酒葫芦，竟是温在灶头的雕米酒，浅喝一口，冷热正好，味道一般。
吃喝过后，腹中渐渐温热，身上微微出汗，邱小虬这才问道：“元宝，你怎么翻的墙？”秦元宝说：“钻阳沟进来的，我这两天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想到能从那阳沟里钻进来，这要是胖一些，反倒是进不来。”秦元宝嘟囔着说想找着火镰点上油灯，还得找个麻布口袋装点吃得带出去，又说：“我娘三天米不粘牙，要能带我娘来这里吃一顿就更好啦。”楚金蚨仍惦记着那个尿他一脸的细疤脸和尚，说：“我差一点死在这里，又蒙了奇耻大辱，得找那个秃驴算账去。”说完，提了一把短钢刀，踮了脚沙石来至灶房门外，静听片刻，循着鼾声，进了灶房对过的厢房中。
靠东墙的竹榻上，呼呼大睡之人和衣侧身朝里，楚金蚨这才知道原来小院墙外的高处竟挂了一提风灯，难怪那柴房和这厢房中此刻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地放着的铜火盆中残火未烬，满屋子一股汗臭味，榻前一双芒鞋，竹榻左手边的小几上，邱小虬摸到了火镰，悄声问：“掌灯不？”楚金蚨只答一个字：“掌！”侧身大睡的和尚并无知觉，只是拖了拖被角，像是觉得冷了。此时，差不多寅时三刻，正是人乏觉沉之时。
灯亮了，楚金蚨弯腰凑到跟前，看清了正是那个尿了他一脸的畜生。奇耻大辱瞬间又在眼前闪过，楚金蚨正要找寻一件称手之物，好让他也先遭点活罪。没想到，邱小虬却是轻车熟路地一刀扎进了那人的肋骨间。那钢刀刃最宽处至少三寸，扎进两根肋骨之间将近一尺。血喷出来，和尚猛然翻身，却已叫不出声。原来，秦元宝顺手抓起一只芒鞋，扑上去，紧紧地摁在和尚的脸上。和尚怒睁双眼，仅仅挣扎两下，就蹬腿咽了气。邱小虬退步抽刀，一手扯去和尚身上的被子，对准了两腿正中一番乱剁。
刀起刀落，刀刀闻得剁到骨头声，邱小虬如疯子一般，全然不顾会不会招来这死鬼的同伙。楚金蚨心中难免觉得可惜，哪能让他这么痛快地死？秦元宝不解，问：“人都死了，哥哥何必白费这个力气。”
邱小虬不做解释，楚金蚨更不说其中缘由，只是赶紧拉住邱小虬，说：“此地不可久留，时辰也不早了，得快点撤，赶紧弄点吃的带走！”邱小虬心领神会，三人返身回灶房中，顾不上挑拣，胡乱装了三个葛麻布袋。秦元宝说：“背了这些东西，再翻墙出去怕是不行，倒不如抄近路，走后角门出去，我来带路。”闻听此言，楚金蚨不由得暗暗点头，深更半夜得亏遇上这小子出手相救，也算是天助吧？
三人跨出灶房，离了小院，沿着墙根儿走，再拐过两道弯，穿过一片茶圃，果然就是一处小角门。秦元宝抽开门闩，跨过门槛，沿石阶而下，紧跟其后的楚金蚨这才看清楚，石阶最下处是麻石板铺就的河浜码头。河道不宽，水面上一字排开十几条独木柳叶船。邱小虬感叹道：“元宝阿奴，你才是我兄弟两个的大恩人哪！”秦元宝不说话，直至来到河边，跳上一条小船，道：“这些船，都是那寺里的私产，咱们就此分道而行，天亮之前跑出去几里地，把船弃了，谁也不知道谁才好。”
“你是说，我们以后见了面，谁也不认识谁？”楚金蚨忙问。
秦元宝并不答话，像是着急返回。
“如何你对这寺里了如指掌？”邱小虬遇事较真的毛病又犯了：“你祖上可是这地界上的官商人家？”
秦元宝答非所问：“哥哥们去奔你们的前程，我去给我娘送吃的，以后就不提这寺里的遭遇了罢。”
不等二人答话，秦元宝就要划桨离开。邱小虬有些着急，问：“往哪边走才能到大江边？”楚金蚨问：“以后，可还能见一面？”秦元宝的船已窜出去一丈开外，头也不回地说：“如今天下乱成了这个模样，要是还能活着，当然能再见到，若活不了，还见个啥？各自顾命，才是要紧！”
邱楚二人还要再问，那船就窜得更远了。秦元宝远远的答道：“朝我相反的方向，一直走就是大江边，跟着我一直往前走，能到朱雀航。半道遇上官家，能跑就跑吧，万万不可让他们捉住。捉住了，九死不生，命不如蝼蚁，二位哥哥记下我的话，各自顾命去吧。”
邱小虬两手抓紧了桨，一下是一下地顺水行船。水面上没有风，堤上垂柳疾疾地向后退，船上见缝即钻的湿冷寒潮之气让楚金蚨把两个葛麻布袋搂得更紧。这两布袋吃食贵过黄金，差一点搭上两人的性命。若不是秦元宝进去搭救，这一刻是不是早被那细疤脸和尚一刀毙命？楚金蚨坐在船尾板上，眼前仍是那细疤脸和尚的尿，心中仍是懊悔不已，邱小虬如何一刀取了那人的性命，就该让他慢慢死，最好让他生不如死，若让我再遇上一个那样的人，至少先阉割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