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章 郑六被尊老丈 伙长意图难猜(2 / 2)

邱小虬拉了马缰绳,郑六并不急着上马,却问:“军爷,我这麻鞋又湿又凉,扒了他的靴子,我穿上可管么?”

步卒本已拨转了马头,准备在前边带路,听了郑六的话,并不回头,道:“没啥管不管的,只要你不嫌晦气,扒光了他的衣裳都穿到你身上,我都装看不见。人都死了,还占着那些衣裳干甚?”

闻听这番提醒,楚金蚨倒像是得了命令,赶紧脱下了那死人的战靴,帮着郑六换到脚上,又脱了上衣下裳,也不顾前襟后领上的斑斑血迹,全穿在自己身上。脱去了衣裳,才看得更清楚死人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楚金蚨暗暗思量,这短命鬼是从长江北边一路追随着侯景过来的呢?还是迷迷糊糊被抓进部伍的本地人?

邱小虬捡起楚金蚨扔在一边的短衣,系在腰间,道:“身上多一件,总要暖和些,只是对不住这位老兄啦……”

郑六骑上了马,楚金蚨充当了马夫,邱小虬紧跟其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被扒得半片布麻都不剩的尸体,心中一阵冰冷,你我为他们而战,而如今死了,却无人怜悯,毫无感激。我万一死了,他们会不会也这样对我?所以我得活着,我得费尽一切脑筋地活着,谁也不为,只为我自己。

郑六的马,与前头带路步卒的马,差不多是并肩而行。楚金蚨故意拉住缰绳,想再落后几步。他担心,那步卒说不定哪个时辰就中了冷箭。若真中了冷箭,他就是满身晦气的短命鬼。

一个人若想活得长久,最好还是远离那些晦气之人,只是不知道会是一个何等造化的弩箭手,能取了此人性命……正这般胡思乱想,郑六却搭讪道:“军爷可知,现如今咱们这是到了何处地界?雪地里行军,马铃这般清脆,却是兵家大忌。”

“哦?”步卒一提缰绳,胯下战马立即止步,问:“话说老丈这般警惕,定是行伍出身?”郑六飞快地扫了楚金蚨一眼,忙对着步卒笑言道:“大通二年,随临川王征战淮河北,五战三捷,只可惜我不过是个伙夫,几次三番先后从军将近二十年,毫无战功,仅此而已,惭愧惭愧。”

大通二年的临川王是哪一个?楚金蚨突然想起了死在船上的汪阿挪,若他老人家在身边,定能知晓郑六所说的临川王是哪一个,如今就是盲人骑瞎马地听天书一般云里雾里了……那步卒似是不上心什么临川王,信马由缰地往前走,郑六的心里就没底了,又道:“若过了这道河汊,离皇城会更近一些么?离皇城越近,各路援军岂不是越多?”

马上的步卒似是不在意郑六的胡言乱语,尽可能地压低了身子,几乎是趴在马背上,像是时刻防备暗处的刀枪弩箭之类。郑六又问:“如何不见咱的队伍?军爷……”

“以后,别军爷军爷地那般见外,既然尊你为老丈,就想今后把你留在我这一伙中。”马上之人勒住马,从高处瞥了楚金蚨、邱小虬二人一眼,又道:“我是伙长,军中一伙之长,曾经是临贺王萧正德的部下,如今归侯琮将军调遣,实不相瞒,河汊子那边躲在暗处放弩箭的小人,理应是邵陵王萧纶的援军。”

这,简直就是天降喜讯!

楚金蚨多少知道些邵陵王萧纶的底细,那是湘东王萧绎时常挂在嘴边的六皇兄,知书达理,满腹经纶,深得圣上赏识。不过,还在江陵时,听李家的人说,湘东王表面上与邵陵王书信往来,其实心中最怕邵陵王哪一日突然得了那部令他朝思暮想的天下第一奇书《勾命诀》。既然那边是邵陵王的部曲,自是坚决反对临贺王的一党。

如此这般一推想,楚金蚨马上就明白了对临贺王萧正德忠心耿耿的侯琮,其实正是湘东王的死敌。也就是说,自己万万不能与侯琮为伍。否则,自己这辈子就别想再回到江陵去,湘东王当然更会悄悄派人除掉所有关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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