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无梦之梦(3)115(2 / 2)

桌上摆放着一碟洗干净的草莓,水珠将滴未滴地爬在红艳艳的表面,路西斯喘着气,终于从莫大的疼痛中缓过神来。

发现自己趴在幻觉小姐的肩膀上,小幼崽红着脸直起身体,“谢、谢谢……”

临玉只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幻觉小姐。”他眨眨眼,“怎么了?”

“不对。我问的是名字,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幻觉小姐就是幻觉小姐啊,为什么需要名字?”

临玉心底微微发沉。

【他很喜欢你,但他拒绝探究真实,真叫人意外,一个释律者的意志居然这么不坚定……】波洛斯说着,又推翻了自己的看法,【不对,应该是法厄弥斯的天赋太强了,在这一代的织梦者里,就她最——】

波洛斯突然不说话了。

临玉:“怎么了?”

【……我不知道。】波洛斯恍恍惚惚地回,【我总感觉,我好像是认识织梦者的,但刚刚模模糊糊抓住一点记忆之后,转眼就忘记了。】

他的记忆就像指尖流沙,越用力地想要抓住,那些沙子流失的速度就越快。

见她没回答,小路西斯晃了晃脑袋:“不对不对……我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幻觉小姐是我一个人的真实,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当然要有名字啊。”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呢?”

幼崽抬头看她,眼神坚定又热忱:“我一定一定不会忘记的!!!”

要告诉他吗?

临玉的灵魂认可自己现在的样子,这不是格薇尔的相貌,这是她的本貌。

虽然因为某种奇妙的机缘巧合,二者的相貌在某些方面神似,但绝对不会有人把她们错看成一个人。

格薇尔是格薇尔,临玉是临玉。

哪怕替代了格薇尔的身体、相貌、声音,身份,她依旧认为自己是临玉。

但“临玉”这个名字不能说。

所以……

“溯洄。”她说,“学过母星历史文化吗?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洄。”

这个名字有些拗口,幼崽跟着叫了好几声,磕磕绊绊地念:“溯、溯洄……是人类母星的古文字吗?”

“对。”

他有些难过:“我不知道,我没有学过。”

临玉一想,也对,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母亲到处逃命,没机会接受系统性的、完整的教育,倒是也不意外。

临玉的指尖在茶杯里沾了点水,于桌面写给他看。

路西斯看着她一笔一划写完,然后自己依样画葫芦,半晌停手,皱着眉头说:“好难。”

“是有点。”临玉说,“母星古文字和现在星海的通用文字差别很大。”

小路西斯又写了好几遍,抬眼问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是什么意思啊?”

临玉耸肩,随口说:“不知道。”

“不知道?”

“这很奇怪吗?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路西斯吗?”

幼崽认真地说:“当然知道。”

……还真知道啊?

他窜到旁边的桌上拿出纸笔,一笔一划地用星际通用语写上自己的名字。“‘路西斯’是华云轻女士去占卜天赋者的芒屋里求来的,原本该叫路西,在最开始的时候,华云轻女士以为生活充满希望的时候,她说我是她的天使。”

是可以让那位父亲回心转意的“希望”。

但是后来,随着路西斯慢慢长大,他也逐渐发现,华云轻女士口中说是“回心转意”,说的好像他们真的有一段美好的曾经,结果——

连美好的过去都子虚乌有,谈什么回心转意。

那位身为他生身父亲的释律者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华云轻女士。

对他来说,华云轻只是自己任务途中救下的万千受害者之一,转头就忘,根本不值得一个多余的眼神。

对华云轻来说,那位释律者却是让她重获新生的救命恩人,是有且仅有的唯一。

“我知道名字是怎么来的,却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来的,问华云轻女士,她没喝酒的时候心情还不错,但回答总是语焉不详。”

在逃避父亲追杀的途中,路西斯也遇见过不少小孩。

对于充满童趣的孩子来说,这个问题总是能频繁出现在各种各样的时候,或是玩闹、或是跟着家长散步,在地板的砖块上玩着不要踩到边缘线的游戏,或是在睡前故事结束的时候。

那些叫人艳羡的家庭,两个大人总是不免轻笑,用满怀爱意的眼神看着好奇的孩子,说上几句“你是在我们的爱里诞生的孩子呀”,然后提问的孩子开心地笑。

路西斯就抓着华云轻的手,也眼巴巴地问:“我也是你爱的孩子吗?”

华云轻没打算骗他:“如果你的父亲还顾念你,愿意和我建立双向选择的羁绊,那么你可以是。”

临玉问他:“所以‘路西’是天使的意思吗?”

幼崽撑着脑袋,讲起过往时没什么强烈的情感波动,好像已经习惯接受自己确实在华云轻心中没有分量,他只是平静地回答:“是的吧。”

两人沉默了一下。

临玉给他递了一颗草莓。

小路西斯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整个人洋溢着开心的气息:“谢谢。”

他没有伸手接过那颗草莓,而是亲亲密密地把毛茸茸的脑袋蹭过去,张口咬住了草莓尖尖。

“但是溯洄和华云轻女士不一样……”他口中的草莓还没完全咽下去,幼崽一边嚼着汁水迸溅的鲜红色果肉,一边含含糊糊地说。

临玉好奇地等待下文。

结果他迟迟没出声。

于是临玉忍不住问:“哪里不一样?”

“那当然是因为——”

周围的画面又开始变换,从温馨的“家”,到车水马龙的街道,到面包店,到银河边缘,到小碎石遍布的小行星带,到处处晶莹闪烁的矿星,到高耸入云的红色植物……

所想即所得。

路西斯带着她,在梦境中完成了春秋轮转、岁月变迁,最后两人停留在一架飞船上。

飞船的航道通向一片深紫色的神秘星云,周边是荒芜死去的星星。

而现在,临玉看见了终点站。

幼崽说:“我听说,每一个释律者诞生或死亡,总要来到这里。”

他的诞生不是宇宙的奇迹,但死亡终归会让他回到这里。

小路西斯转头抬眼看向“幻觉小姐”。

只有他能看见,只有他能触碰,所以溯洄和华云轻、和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和来往路过许多善意和恶意的人都不一样。

“当然是因为……溯洄是我的真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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