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狗坟》341（1 / 2）

在我老家高堡台旁的一座小土山上，有一片南坡，大家都叫它狗坟坡，谁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将爱犬葬在了那里。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人将爱犬埋在了那里，甚至还有些流浪狗死后也被好心人送到了这里。有些狗坟只是随便挖的一个坑，而有些不仅修了大理石的豪华坟墓，还在周围留下了祭祀用的各种石制物件。

001

程老七在将他养的狗白糊椒埋在了狗坟坡后就不准备再养狗了，从40岁到52岁白糊椒先后陪了他12年，眼睁睁地看着它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每想起来一次都令他伤心欲绝。

在将白糊椒埋了后，程老七就按自已早就有的想法，将狗坟东侧的一小块地开垦了菜地，菜地不大，也种不了什么太多的菜，他就是想给自已找个理由经常来这里看看儿。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程老七喜欢养狗与种菜。他是铁路机修厂退休的老技工，却改不掉农民的习惯，总喜欢给自已弄块地，种各种各样的菜。

埋下了白糊椒后，提前退休的程老七终于有时间将白糊椒犬冢偏北的那片小空地种上蔬菜了，这本来是他在埋白糊椒几年前就已经想好了，只是因为一直在职没时间。现在终于退休回家养老了，他可以开始按自已的做了，唯一可惜的是身边再也没有狗狗陪伴了。

程老七就这样在这块地整整种了三年多，第四年冬天刚过，又着急忙慌地跑到了他那块地看一下，他决定今年继续种，却意外地发现自已这块地里多了五只死狗的尸体，看起来，绝对不是自已死在这里的，反而是别人将死狗扔到了这里。

“谁TM的这么缺德啊！”程老七只想破口大骂，但周围一连除了树木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他感觉自已一口气，完全吐不出来，不知道应该对谁发才合适。

最终，程老七的善良战胜了他的冲动，他在自已菜地紧靠着白糊椒的地头又挖了五个土坑，他决定既然这几个可怜的畜生落到了自已的地头，就不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埋完这五条狗狗，他继续种着自已的菜，虽然因此，自已的菜地至少少了四分之一。

种完这块菜地再等着菜发芽出苗直至成熟的时候，他闲不住，又抽空给包括白糊椒在内的六座坟头整了容。不时把坟包上的杂草除掉，甚至还给每座狗坟都给立了一块墓碑，虽然都是自已手工制作的木头牌子，但除了白糊椒，还专门给另外五条狗都起了名字：白茄子、白辣椒、白丝瓜、白豆角，还有白萝卜。起完这些名字，程老七突然有种惶恐，他的名字叫老七，那岂不是……

但自从这时候起，那怕是冬天，程老七也要天天来这里看看，以前他是为了菜地，现在则是为了这六座狗坟。有时候，他甚至带些酒，他自已喝一点儿，然后就给每个坟头敬上一杯，他喊白糊椒为老大，然后一直喊得老六，最后是自已老七，还跟他们说话，像拉家常一样自言自语。

夏天的时候，有时候干完活儿，甚至连家都不回，就躺在六座坟的边上，休息一会儿，后来甚至在旁边搭了一个窝棚，几块木板搭成的行军床上倒着就睡，一睡到天亮，他和地下六条狗狗相安无事，觉睡得很沉很香。

有时候，有乡邻从他的菜地边上经过，那几座坟让他们望而却步，原来还想学程老七上坡种菜，看了现场，立刻打消念头。

02

一天，程老七的菜地，来了一对母女，母亲四十出头，女儿十多岁，怀里抱着一只小黑狗，但却一动也不动，母亲与小女孩眼里含着的泪水让程老七明白，这是一个爱狗的人，她们的狗跟白糊椒一样都不在了。

程老七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指了指那六座狗坟，又指了指旁边那一洼韭菜地，他将那畦韭菜地飞快地整理了出来，然后当着母女的面挖起了坑，而那母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女儿飞快地跑下了山，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很精美的木盒，里面还垫着一块小被子。

程老七帮着两个陌生人一直将那条名字叫小黑的狗狗埋在了程老六身边，全程也没说过一句话。然后看着母女对他鞠了一躬下山而去。

这以后，整整一年间，这母女俩差不多每个月都回来到这里几次，有时候正逢程老七在这里，有时候程老七看到七座狗坟都被修饰过，就知道她们又来过了。此时程老七与这母女已经很熟悉了，高堡台地方不大，有时候他甚至可以在街上碰到这对母女。他也终于知道，这对母女是烈士的孤儿寡母，父亲是一个火车司机，在几年前死于一场救火之中，留下了母女还有一只小黑狗，想来就是埋在程老六身边的小黑狗吧。

又过了一年，程老七种菜的时候，看到母亲怀里又抱着一条白色小奶狗，笑眯眯地来看小黑。一连三年，看着小白狗从一只小奶狗长成了一只大狗，有时候甚至自已跑出来，陪着程老七玩。程老七那已经枯死了的内心一阵阵的感动，他终于也想再养一只小狗了。

还没等程老七下定决心，一天女儿突然找到了程大爷，请求他帮忙照顾小白几天，因为她们要去很远的地方。程老七本来就喜欢这只小白狗，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照顾小白狗这几天，白老七感觉就又回到了当年刚刚收养白糊椒的日子，白老七发现它喜欢吃鸡肝、羊肝，就每天煮肝，然后切成小块，一块一块给小狗喂，小白的食欲明显增加。夜里，小狗喜欢偎着他睡，像个孩子一样。这段时间里，他带着小白上过几次狗坟坡，快十月了，菜地收获完结，小狗陪他收了最后几个南瓜，然后，二十天过去了，小白的主人也终于回来了，她们接走了小白，同时还拿了许多东西向他表达谢意。

母女俩带了一兜东西，都是好东西，有鱼油、蜂蜜、蜂胶、牛初乳含片，全是给白师傅补身体的。小白让白师傅带了将近二十天，不但没有瘦，还变精神了。母女两个感激不尽。

白老七已经隐隐地觉察到了，那个母亲对自已的印象非常好，女儿也有很高的评价，但三个人一直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就这么一年又一年过去了，白老七已经六十四岁了，那个母亲应该至少五十多了，一直没有再结婚，反而是女儿终于长大成人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