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假期常态(日记一则下)154(2 / 2)

我站在水盆边洗漱,奇妙呵,我竟然起来了,起来的过程忘得一干二净,起来的结果就活生生地在眼前。

翻开很久之前就想细读的莫言的《红高粱》,像沼泽上的水泽慢慢渗透,又像激烈的离岸流的疯狂漩涡卷入,我已不知何时置身于那片掩护善与恶,最热烈又最冷酷,最灿烂也最平常的红高粱地里。

直至生理上对食物和水的渴望的生物钟响起,我才回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现实世界中。

外卖还是出去吃还是烹煮,面条还是米饭,白开水还是鸡蛋汤,在我脑中绞成了麻花。

只要精神上满足,物质上也不过是例行公事逢场作戏补给生命以继续丰富精神罢了。

草草煎了鸡蛋炒了面,昨天有赃物从屋顶掉落到饭桌的一角某位置,虽然已经用洗洁精擦洗过,但我还是远远地避开,躲在另一个角落里,抱着锅,将食物囫囵吞下,然后搁置一边,摆着懒癌的特权。又一头扎入红高粱,走出红高粱就走进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再走进巴黎圣母院……我在风格截然不同的世界里玩闹似的切换来切换去,怎么看都是对“有趣”计划的逃避。

看至凌晨,困意上袭,我却撑着眼皮看,今天,啊不已经是第二天了,那么今晚一定把这本书看完,早上五点起来背单词赎罪。

毋庸置疑,早上与床继续搏斗而后埋头书里而后继续熬夜,如同被施咒的轮回。

我真是一个可笑的逃兵,一个拼命遁逃却始终原地打转的逃兵,一个自以为擅长独处无视寂寞而实际上最畏惧孤独的逃兵,一个在别人面前勤奋刻苦乐观幸福的渴望关爱和陪伴的逃兵。

我突然很想大病一场。

也许大病一场能拯救自己,最好病到昏迷不醒醒来丢掉所有记忆那种,虽然严重了点,但重新开始灌以人希望的甘霖。最好能伴随着高烧,高热加上昏沉的脑袋最适合深度睡眠,无忧无虑的睡眠,无论睡多久不用挣扎起床,附带的后续食欲旺盛更是迷人之至,无论吃多少不用担心肥胖三高肠胃炎,反正已经病着,再多几重病也是病,一起病了还省点事儿,关键还是床边有人看着你,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无论紧锁眉头忧心忡忡还是皮苦肉不苦造作探望,都不要紧,反正病得不轻,意识模糊,不用去分辨,只要感觉到有人关注着,把久已忘记的被爱的存在感找回就足够了。

当然,大病一场是建立在要血脉相连的亲人作出牺牲的前提下的,因此当今世上,有几个人能如此毫无顾虑地大病一场呢?

我们病不起,我们对病的想象力被扼杀,我们即使病也病得负罪感累累,仿佛病是自己的错,病着也得忧虑重重、思前想后、埋怨天公。

其实世人大多是重症患者,病得不轻仍苟且着,劳碌着,存在着,消逝着,执着着,疲惫着,只为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所谓人生目的、人生标准活着,只为活过。

理所当然地,我会被指责太过消沉太过悲观还把负能量到处散播,学学那些乐观的人。嘲讽的是我大概就是个外人眼中乐观的人。没有人天生乐观,能看到的乐观是虚浮于表面的快乐,真正的乐观是颠簸于狂风暴雨荆棘丛林无边黑暗后从容客观镇定自若一笑而过的风度,是沉淀于骨髓脉络的自如洒脱,人生需要的不是一帆风顺时期肉眼可见的烂漫笑容,而是经过悲观的反思痛苦和历练后的一颗客观对待世间万物的平常心。

我自知,我是个渴望生病的病人,一个不折不扣的、彻头彻尾的强迫症患者,在负罪感中,在孤独感中,想着虚无缥缈的所谓乐观所谓人生,不知何时才能沉淀下来,脱离流浪浮萍的无根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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