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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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怎么不知道南山坞有这么一家小店?」

引起凤翎侧目的,是一家摆设清雅的茶馆。环境幽静,入门尽是扑鼻的茶香与菜香,而这两重香味也融会得毫不冲突,互增芬芳。茶馆没有招牌,过路时若不仔细看,可能只会以为是一般民宅,因此客人并不多,多是南山坞本地的老主顾。

「这家店,也是一个学生的爹告诉我的。」萧子暮才领着她一进门,掌柜便亲自过来迎接。

「萧先生,靠窗的座位是吧?这里请。」

凤翎这才知道,萧子暮在南山坞的名声,似乎远比她想象中来得大。她踮起脚尖偷偷在他耳边絮语:「相公,你怎么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认识了这么多人?」

「妳和我处的领域不同,自然熟识的人也不同。」尤其他又才智过人,气质也与众不同,很难不露锋芒,纵使他不想认识太多人,人家也会来认识他。

掌柜招呼了两人坐下,充满笑意的目光看了眼凤翎后,便目不斜视地转向萧子暮,恍然大悟道:「萧先生,尊夫人原来是凤鸣号的老板娘。」

「是啊!我就是萧夫人!」凤翎飞快地代他答了。他们两夫妻几乎没有一同上街过,住在南山坞几个月了,甚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趁着萧子暮一反常态和她上街,她恨不得在街上大喊:萧子暮就是我相公!

「嘿!萧先生,您可知几乎全村的人都知道凤鸣号的老板文采斐然、才智高奇、出口成章……」

「刚才知道了。」萧子暮在心里重叹,今天和她上街,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吗?有些事,不知道还是比知道好啊……「不过是些玩笑话,忘了它吧。」

「萧先生别谦虚了。」掌柜从店小二手中接过茶壶,替两人各斟一杯。「萧夫人,您请喝喝看本店的招牌茶。」

凤翎轻轻啜了一口:「啊!这茶好香啊!」

「哈哈哈!夫人一句话便道中要处。」掌柜兴奋地介绍:「此茶名为『鹿苑毛尖』,是湖北茶里的佳品,香郁醇厚,不苦不涩复又回甘,特色是干茶外表呈索环状,布满白毫……其实,小店本来用的只是普通茶叶,后来萧先生建议,不如改用远安一带的鹿苑毛尖,距离不远又物美价廉……」

「相公,你还懂茶啊?」凤翎双目发亮,又多喝了几口茶。眼下若有人说她相公养出了只长着翅膀的驴,她可能也会毫不犹豫回答:是啊是啊,我相公就是这么厉害。「掌柜的,你挂在墙上的画,是否也是我相公画的?」

「夫人好利的眼,这幅画是我厚着脸皮向萧先生求来的。这么气势磅礴的山水,除了萧先生……」

「这个……已经快过午了。」萧子暮突兀地开口,不着痕迹地暗示掌柜。再被这么吹捧下去,他自己头皮发麻也就罢了,连累其它客人为之作呕就罪过了。

「啊呀!真是怠慢!我马上为你们布上一桌好菜,保证萧夫人吃了赞不绝口。」想不到他心目中稳重自持的萧先生原来脸皮这么薄,掌柜心中窃笑,立刻识相地退走。

一下子,菜肴一道道上桌,冬笋收汤鸡、苏造肉、燕窝鸭羹、两熟鱼、肥蟹……等等,每道菜份量都不多,但摆设精致,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萧子暮没有多大胃口,只是意思性地动动筷,但凤翎对食物的兴趣本就浓厚,无论是吃或煮。因此,桌子上大半的东西都是她解决的。

「这道鸡肉收得恰到好处,汤汁不会太干也不会太稠:而这道羹汤虽然材料多,主料鸭肉的滋味却没被盖过去;现在是蟹的季节,这蒸肥蟹……」凤翎边吃边评论,难怪相公要特地带她到这里,谁想得到南山坞这种小地方,竟有如此美味?不过……「相公,你不会告诉我,连这些菜都是你教他们的吧?」她媚眼斜瞄过去,有充份的理由怀疑。

萧子暮莫测高深地摇头——不是全部,只有一两道。「翎儿,妳想不想认识这里的厨子?」

「可以吗?」她惊喜地望着他。

她的反应完全在预料之中。萧子暮伸手叫了店小二吩咐两句,此时正午已过,店里的客人也散去得差不多了,因此厨子没多久便和掌柜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

「萧先生,好久不见了!」厨子是个胖敦敦的中年人,一脸忠厚地笑着。「上次你提到御膳里有道用酒曲、青梨、豆酱来炖肘子的菜,我已经研究出来了……」

「大叔你好面熟啊?」不待萧子暮开口,凤翎打量着厨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小姑娘……啊不,萧夫人,妳忘了吗?凤鸣号刚开张时,我们厨房里几个小徒弟常跑去那里偷看妳,是我去把他们揪回来的。」

「我就说我看过你!」这个厨子给她的感觉相当亲切,很像凤鸣号里的那些兄弟,她更想认识他了。「相公,你不是要替我们介绍?」

「你们已经认识了不是?」萧子暮想不到他们还有这种前缘,那正好,省了一番唇舌。「妳可以称呼他通伯,通伯的厨艺,连许多大饭馆的厨子都比不上,妳以后可以多跟他讨教。」

「通伯!可以吗?」她期盼地望着厨子。

「当然可以,妳是萧先生的夫人,又是凤鸣号老板娘,咱们也称得上同行,彼此切磋一下是好事啊!」好象平白多了个可爱的女儿,厨师当然十分乐意,只是怕届时厨房里那几个小伙子会看傻了眼。

「还有,翎儿,以后妳新制成的饼,也可以拿来请通伯替妳试吃,他的经验及火候都比我好多了。」萧子暮貌似不经意地说出这一句。

心好象瞬间被扯紧了,凤翎脸色剧变,难以相信地看着萧子暮。「相公,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不再帮我试吃了吗?」

这是迟早的事。萧子暮只能把真话往心里吞。「别想太多,多一个人帮妳试吃不是更好?」

「呼!」听完他的解释,凤翎吐口大气豁然笑开,悬得高高的心才得以放下。「相公,你差点吓死我了!」

嘴角向外轻轻一扯,像是在安慰她。「就这么决定了。通伯,以后翎儿可能会常来麻烦你,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这是当然,当然……」

凝视着凤翎了无心机的表情,以及和通伯相谈甚欢的样子,萧子暮神色复杂,心思百转千回。她虽然粗枝大叶,但对于他的一言一语却相当敏感,只是一句带有简单暗示的话,她便无法接受,看来,他对她的伤害是无法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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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轻快的脚步,迎着夕照,回家的路途上,凤翎硬是挽着萧子暮,心中满溢着无限甜蜜。

今天和他走遍了南山坞的大街小巷,加上她刻意的「正名」,凤鸣号那个多才多艺的老板是萧子暮的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感觉得到他有些无可奈何,却也没有推开她的手,她好象在心灵上又接近了他一些。

这世上有才一成亲就分床睡的夫妻吗?他们两夫妻肯定是其中的典范。凤翎很清楚这不合常理,但她不曾因此向他吵闹哭诉,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爱的是张玉云,他娶她是一时之计,吵只是自寻烦恼。

至少她要的男人,现在在她身边不是吗?

距离家门前一尺,萧子暮蓦然停步,挽着他的凤翎因心不在焉,险些因他这个动作而跌倒。

「怎么了?」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萧子暮先环顾庭院一圈,几枝折断的树枝及落在地上翠绿的叶子引起他的蹙眉,低头看了看地上,泥路上的沙尘不规则地扫向两边,他有些明白了。

「客人果然来过了。」他的表情随着这句话冷下来。

「客人?」凤翎不懂他的话,两人继续举步往前,她一把推开家门,第一眼看到屋内——她懂萧子暮的话了。「啊!家里遇贼了!」

举目过去满室疮痍,桌椅倾倒在地,屏风断成两截,窗扇也给弄破了,还有烛台、油灯、茶杯等等小东西全被砸在地上。凤翎气得眼中出火,破口大骂:

「咱们家根本没什么财物,偷不到就算了,何必把东西全砸坏呢!」

「这只是在示威。」萧子暮不知为何相当笃定。「翎儿,到书房看一看。」

凤翎听了他的话,直往书房奔去,没多久又快步跔回来,气急败坏。「相公,你的字画全都不见了!」

「那就好。」出人意料的回答。

「好?哪里好?那些画我好喜欢的!」凤翎匆忙抓住他,急得直跺脚。在她心目申,他画的画可是比什么金银财宝都重要啊!「相公!我去把画追回来。」

「翎儿。」萧子暮拦住她。「那些随手打发时间的东西,就由他去吧。」

「可是那是你画的啊!」又急又气的美眸直直射向萧子暮,直接而又清楚地说明她的不舍。

「妳……」他平静的心湖因她的眼神及言语颤动了一下。「我再画给妳就是了。」

「可是,可是……」她还是没有放弃追回画的决心。

「最重要的一幅没丢就行了。」萧子暮突发此言。

「哪一幅?」她再次被他无章无法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萧子暮默然搬起桌子,而后走到庭院里,好象在树丛里找了一阵,拿回了一只画轴,在桌子上放下。「这一幅。」

不必打开,光瞧着它卷起来的模样,凤翎也可以猜出是什么画。一时间,酸楚排山倒海而来,她居然怯懦地不敢打开它,不敢面对现实。

最重要的画轴啊……她早就知道了不是?那为什么他亲口说出的这一刻,她仍是如万箭穿心般的难过?

抖着手抚上画,反复犹豫,凤翎眼眶里瞬间变得潮湿,最后,仍是拿不出展开画轴的勇气。

「我……我知道这是玉云姐的画像。」忍住鼻酸,她低头眨去几乎泛流而出的泪水。

「妳知道?」这次换萧子暮不懂了。

「嗯!」她拼命地压抑想哭的冲动,经泪水洗涤过的双眸异常晶亮,看起来楚楚可怜。「相公你带着我们寨里的人从山上撤退时,这幅画一直收在你身上,所以我很好奇,就……就偷偷地看过……」

萧子暮却误会了她的委屈,以为是她因偷看画而怕他责骂,缓声道:「让妳看了也无所谓,我不会怪妳的。」

他安抚似的声音更加深了凤翎的脆弱,她忽然一把搂住萧子暮,螓首埋在他胸膛前,再也说不出话。

「妳怎么了?」萧子暮感受到她的不对劲,一下子却无法和画轴联想起来。

她在他怀里摇头,闷声道:「相公,你让我抱一下就好了。」

玉云姐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让他据图怀念又何妨?她只要难过这一下就好了,真的,只难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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