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2 / 2)

翌日一早,玄冰雁就留了张纸条给赤炎郎,上面写着“休兵”。目前,她无力与他缠斗,暂不想提报仇的事情,却也希望他别来打扰她。她还虚弱,身与心都不想在这时沉陷。

为了让她静心修养,赤炎郎这几日也另住他处。除了服侍她的婢女,保护她的侍卫,平素是没人会来扰她。

这日下午,她才入睡,便让外头的喧哗声给吵醒。

她起身探问:“怎么回事?”

“启禀娘娘,是瑶茜公主在外头。”宫女回答。“她想求见娘娘,可是侍卫们怕扰了娘娘安寝,不敢放行,所以公主才会在外头闹起。”

玄冰雁下床,穿上鞋子,低首吩咐:“请公主进来吧。”

“是。”宫女领命,快步到门外迎凌瑶茜入内。

玄冰雁自屏风内款移出来。

“表嫂。”凌瑶茜才进门,一见了她,双膝咚地跪下。“救命哪!”

“有什么话起来说吧。”玄冰雁挥手,让宫女们下去。

“表嫂,”凌瑶茜神色慌张。“表哥抓走二舅了,怕就要处死了。”

玄冰雁眉头微蹙,尔后安坐下来,不疾不徐地问:“那跟我何干?”

凌瑶茜赶紧转到她身边。“行刺你的人,已经抓到了,说是二舅派人下的手。”

“你二舅?!”玄冰雁黛眉揪锁,不过犹自镇定地倒了杯茶轻啜。“我怎么从来没听赤炎郎说过。”

凌瑶潜一连串地吐着。“就我猜想,表哥是个十分骄傲的人。以他对你的情感,抓出二舅,为你付回公道这件事情,他会觉得是他应该做的。若是他跟你说,变得好像是他特地拿这件事情来讨你的欢心。”

玄冰雁陷入静默之中。唉,他这个人啊……

凌瑶茜加把劲地说:“表嫂,表哥这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他就一定不会处死二舅。”她跪了下来。“表嫂,我求你了。”

“求我?!”玄冰雁回神,勾了抹笑。“你倒是告诉我,你二舅派人杀我,我又为什么要救他。”

凌瑶茜口舌打结。“这……”她的确是没有理由求她啊!是啊,玄冰雁为什么要救她二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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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天牢内,赤炎郎独审凌宽。

太中大夫凌宽毕竟是他二舅,虽是锁铐,却没受到严刑逼供。

赤炎郎沉声问道:“二舅,雁儿与你并无冤仇,为什么这么做?”

已经被抓来了,凌宽的神情反而坦荡。“王上,微臣这么做,全是出于一片忠贞为国之心。”

赤炎郎冷嗤。“我倒不知道行刺王后,也是忠贞为国。”

“王上。”凌宽振振有词。“自古红颜多祸水,更何况早有传言指王后是不祥之人。您为她的美色所惑,发兵攻打‘紫霄国’,这已经有伤我‘赤焰国’国家颜面。你迎娶她那天,是大喜之日,她却着一身丧服,这不只叫王室成了举国最大笑柄,更是大触霉头。果然,她没来几天,太后就让她克死了。”

赤炎郎驳道:“雁儿不曾以美色惑我,执意娶她的人是我。更何况母后抱病多年,也不是不曾自伤,这事情怎么可以怪到雁儿头上。”

凌宽认真地说:“太后洪福齐天,从来都是化险为夷,怎么会偏偏这么巧,就这次脱不过呢?微臣不是妖言惑众,也不是危言耸听,王后是刑伤重克、六亲缘薄之人。臣一片忠肝义胆,这次痛下杀手,实是为防患于未然,请……”

赤炎郎暴遏:“住口!我不要再听到什么怪力乱神的话,她从未伤过一人,你们凭什么指她为煞星?”

这种话,他自小就听过,那伤痛,他知道,绝不能容许旁人这样伤她。

凌宽有些吓到。“王上……”

“王上。”赤炎郎背后响起玄冰雁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赤炎郎猛地回头,见玄冰雁与凌瑶茜一道出现,转念大概猜到几分。视线射到凌摇茜身上,凌瑶茜机灵地躲在玄冰雁身后。

玄冰雁淡道:“我不能来吗?”美目凝瞅着赤炎郎。

方才他的话,她听到了,他话里对她的心疼,她也听到了。

唉!她真不想听到,真的不想。

“罪证确凿,就是二舅,也该还你公道。”赤炎郎意态坚定。

玄冰雁一声轻笑,逼迫自己冷然地看着赤炎郎。“王上的意思,莫不是说,只要伤了臣妾,就该受罚?”

赤炎郎毫不迟疑地点头,转念,却又觉得她这话问得有些古怪。

玄冰雁扬唇。“王上杀我夫婿,逼我再嫁,这世上再没人,比王上伤臣妾伤得更重。”

赤炎郎闷地被击。

凌瑶茜倒抽一口冷气,她怎么也没料想,玄冰雁竟会这么说。玄冰雁到底是来救她二舅,还是来伤她表哥的?!

只听得玄冰雁冷冷地开口:“王上不必为我讨回什么公道,我倒是盼着多些像太中大夫的人刺杀臣妾。这样一来,臣妾也不需亲自报仇,自能让民心背离,王上国破家亡。”

说完,她也不再睇觑旁人,径自转身离开。

凌瑶茜和凌宽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救人的话,有这样说的吗?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赤炎郎失神了一会儿,突然展颜笑起,飞身奔出。“雁儿。”

玄冰雁并没有走得太远,在狭暗的阶梯上,让赤炎郎追上。

赤炎郎再唤她一声。“雁儿。”

玄冰雁步履停了下,蓦地,赤炎郎从后环抱住她。她整个人被卷在他阳刚的气息中,娇躯微微颤动。“做什么?”她刻意冷寒着声音。

“你已经有一点喜欢我了,对不对,雁儿?”赤炎郎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发抖。

玄冰雁心猛地狂跳。“胡说。”试着挣开他。

“你若不是有点喜欢我,就会隔岸观火,放任着我杀了二舅。我知道,你不忍见我丧母之后,又亲杀二舅,才会这么说的。”赤炎郎紧抱着她,抵着她的脸庞。

他爱她爱得这样痴苦,她终于也肯回应他了,就是只有那么一点,他也无悔了。世人的嘲笑,亡灵的怨恨,神佛的天谴,他不顾、不管、不悔,也不退。

玄冰雁深深吐了一口气。“你想太多了。”她拿出预想好的说辞,泼他冷水。“我从来没有叫你杀或不杀凌宽,我只是明白,若我是凌宽,我也会做一样的事情,所以我并不特别要让他死;可是你不同,你明白吗?你不同的。”她的神色一紧,牙根咬得厉害。

“你的意思……”他的手指开始僵冷。

“你做的事情,人神共愤,我是永远不可能原谅你的。”

赤炎郎手松滑,放开了她。

玄冰雁反身回头,冷对着他。“赤炎郎,收拾起你的痴心妄想吧。我是来报仇的,我要的是你国破家亡。”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着。“我恨你,永远不变。”

赤炎郎沉沉地望着她,她恨他,恨得好烈,恨得好苦。他看到T

他蓦然勾笑。“雁儿,放手报仇吧。若我禁不起你的报仇,我也不算配得上你的男人。这么软弱无用的男人,哪里值得你爱?”

他伸出手,轻轻摩挲她的容颜,她有一刹动容。他轻轻点过她的唇,低语道:“你的恨多浓,我的爱多深,我爱你也是永远不变。”

他激狂、骄傲。霸道、偏执,但情深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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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郎微微勾唇。也不动怒,只道:“我带了一个人,帮你顾花。”

“不需要。”玄冰雁一口回绝。

赤炎郎笑着。“你先看了再说。”

玄冰雁回头,抛睇他一眼。“啊。”看到他身边的人时,她失声叫出,绽颜放笑。“独孤影。”

好久没看到她这样的笑颜,他一霎,悲哀与欣喜交错。不过,他还是勾出一抹笑。“你受伤后,我一直在物色适合的护卫;后来想想,独孤影会是最适合的人选。”所以他把他从牢里放出,让他由战俘变为护卫。

玄冰雁转瞅着他,美目复杂难解,最后她还是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因为这样感激你。你应该知道,你让独孤影跟我在一起,只是让你自己更危险。”

赤炎郎无谓地笑起。“我应该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他曾是紫云君的护卫,绝对会好好保护你。”

玄冰雁收了视线,不再看他。“随便你。”

赤炎郎笑道:“我要去书斋批阅奏章,你们两个自己聊吧。”他说完,人也没多留,背身就走。

玄冰雁转眸望着独孤影,只是这样看他,她的眼里就不自觉地蓄了晶莹的酸楚。“我可以像云君一样,叫你孤吗?他走了,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这样叫你了。”

“公主。”独孤影心念一动,笔直地跪下。“属下无能。”

“不要这样。”玄冰雁拉起他。“害了云君的人是我,我只恨自己还不能为他报仇雪恨,以慰寄他在天之灵。”

“公主。”独孤影看着她。“王上临走的时候,属下在他身边。他嘱咐属下转告公主,他说,他不恨,盼公主也莫恨。”

一听到这话,玄冰雁泫然落泪。“他怎么能说这话?”怎么能啊?

他怎么能永远这样温慈仁善,永远事事体贴,永远事事为她想尽。

玄冰雁坐在床上,失神地怔望着眼前那朵玄墨色的花朵,伸手轻触花瓣,幽幽地逸叹。“你怎么能这样啊?你的主人死了,你怎么还能盛放得如此美丽?”

“王后。”屏风外候传的数名宫女,出声唤她。“您有什么吩咐?”

玄冰雁起身。“把这盆花搬到外头去吧。”

“是。”宫女们领了旨令,起身搬动花盆。

“小心点。”玄冰雁一边叮咛,一边跟着她们步出。

“好漂亮的花哪。”宫女们忍不住赞叹,选定一个地方,暂且放下。“王后,这里可好?”

“嗯……”玄冰雁专心地四顾盼着,后面突然撞上一堵胸膛。“啊。”

“王上。”宫女们跪下请安。

赤炎郎挥手让她们退下。“雁儿,你怎么会想到把这盆花搬出来?”他问。

玄冰雁只顾上下审视着花朵,并不回头看他。“你在的地方,气息恶浊,我怕花死得快。”

“王上就是这样的人。”独孤影低道。

“孤,我好想他。”玄冰雁满脸珠泪。

独孤影点头,这世上只有他能明白,她这样深沉的思念。

玄冰雁蓦地抱住他,独孤影身上微颤,她却抱他抱得更紧,低声啜泣。“孤,让我抱着你吧,你身上有云君的味道哪。”

独孤影默默不动,用他温暖的体温,释放她的悲伤,释放她的思念。

“……”凌瑶茜刚好撞见这幕,赶紧掩口。

她原本是带了点东西,要给玄冰雁尝鲜,没想到会撞见这幕。她呆呆地望着两人,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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