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嗜睡病症(1 / 2)

鼻间萦绕的桂花香和记忆里重叠。

我扔掉齿间叼着的桂花枝,坐起身子。

春花已经不觉炎热,她毫无形象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见我停顿下来,顺势接过话道:“怎么听,都是你做了个梦。”

“嗯,我开始也这么以为。”

“我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觉得不是梦?”春花皱起眉头追问道。

“因为……现实变了。”

记忆里,外婆去世前后我都在学校上课,最后一次见面还是暑假。

我如此笃定,是因为我记得那场雪。

那时我上小学二年级,因为跟同学打架,被老师揪到讲台罚站。突然从后排传来阵阵骚动,有人大声说着下雪了。

我转头看向窗外,如盐粒般的雪花漫天飘洒,在灯光的照耀下发着光芒。

只是当时的我,从未想过正在乡下的外婆,也和我淋着同一场雪。

“那场雪灾……我记得!”春花歪着头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但转瞬又对我的笃定嗤之以鼻:“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我有证据。”

“哦?”春花坐直身子,拉长声音,眼睛放光盯着我。

那时的我经历着最艰难的一段时光,而那场雪是我见过最美好的景色,所以我写在了日记里。

出院回到家,我第一时间找出那本日记,里面清楚地记下那天的雪,以及我在学校听闻外婆去世时悲痛的心情。

只是在父母的口中,一切都变了。

他们坚持称,外婆去世前,我高烧不退在家休息,并没有上学。而外婆是因雪天路滑摔倒,伤重去世。

我的日记,身体上的疼痛,都被以记忆混乱给出解释。

渐渐地,我也开始相信,一切都只是自己生病时的幻想。

至于梦中那个和父亲相像的施暴者,也从未和人提起过。

“有意思。”

春花并没有对我的说法产生怀疑,反倒是表现出十足的兴趣,开口问道:“你是那时候被确诊嗜睡症的?”

“不是。”

虽然春花不说,我知道她是不信的,因为她并没有提出要看我的日记,也因为她问了一个最无足轻重的问题。

“不是?那是什么时候?”春花还在纠结我的嗜睡症,她毫不在意我故事中不合常理的部分。

但很奇怪,春花越是这样,我越是愿意跟她讲下去。

好像这样一来,那些不合理也变得正常起来。

我沉默了许久,想着从哪里开始说起,春花并不催促,只是故作沉思地看着我。

第二次嗜睡来得很快,是我从医院回到家的一个月后。

正临近年末,我不再去学校,只在家中静养,每日看书学习,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父母见我没有异样,很快便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家里时常只有我一个人。

我在临睡前打开电视,想要伴着声音入睡,随机调到的台,正在播放一部纪录片。往日我并不会多看一眼,但那日配音旁白女声很温柔,又极富感染力,我下意识便看了进去。

纪录片讲述的是某个偏远贫穷的乡村,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孩,被亲生父亲和继母共同虐待致死的事情。

虽然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但旁白的描述,还是让我仿佛身临其境,看到了那般血腥的场景。

寒冬年岁,年幼的女孩被关在狗笼里,瘦骨嶙峋地蜷缩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身上只着薄衣,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是遍布的伤痕。

脚底板的针孔,腿上和后背的鞭打,脸上的烙印,胳膊上的烫迹,断掉的小指...

每一处伤痕都是一种酷刑。

最后一次毒打,女孩被送进医院,全身插满仪器,小小的她,面对镜头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还在恐惧地说着对不起。

稚嫩的生命,在ICU挣扎了7天,终究还是离去了。

最让人愤恨的是,面对村干部的阻拦和记者的质问,恶毒夫妻表现出不可一世的嘴脸,谩骂和诅咒脱口而出,没有一丝一毫地悔改。

女孩去世的时间,在我出生那年,如若她安稳地长大,会是一个比我大5岁的姐姐。

我下意识地想象着,她长大后的模样,努力学习走出山村,笑容明媚步入社会,成为在大都市里拼搏的万千众人中的一个。

现在,一切可能都变成不能。

或许是画面过于惨烈,抑或是旁白太能代入。

我在听到女孩临死前,挣扎着说出自己小小的愿望时,流下了泪水。

瞬间空间变换,冷寂的房间和喧闹的电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间乡村平房。

我站在院子中间,脚下是被雪水浸透的泥泞地,旁边铁锈斑斑的狗笼子里,铺着破旧的衣服,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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