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6(2 / 2)

「你确定吗?」她眼眶蓦然热雾弥漫,哽咽地道:「可是你不怕我吗?」

她明明是别有目的。

假如他发现了她的目的,会不会恨透了她?毕竟没有人愿意被利用啊。

「我为什么要害怕?」他顿了顿,有一丝迟疑地道:「反倒是妳……我害怕我会伤害妳。」

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一段美得不似人间有的短暂恋情,好好相陪的一段快乐时光……他了解自己还太年轻,不可能因此就定下来。

他应该对她说明白的,但是他又唯恐她会就此拂袖而去。

唉,正因为他身为一个冷静理智专业的心理医生,所以他深切地明白世上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唯一不变的就只有「变」,尤其是感情。

他看过太多夫妻或情侣感情褪色而吵吵闹闹地进他诊疗室的,他也看过太多人生无常的真实案例,所以他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段秋日恋情能够维持到天荒地老。

也许他的父母。祖父母。外公外婆是例外,但是因为他们的确缘分深厚,而且彼此珍惜坚定不移,他们之间浓烈到极点的爱一直令他羡慕,但是他却不敢期望自己也能够得到这样的爱情。

毕竟,人生变量太多太多了。

每个人只能活在当下,掌握当下,快乐而努力。

所以他知道对今年二十八岁的自己来说,「承诺」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曼楼低下头,「为什么这么说?」

「我希望妳明白,妳对我有种很特别的吸引力。」他稍嫌困难地解释,「不可讳言的,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事非常奇妙,但是……」

「我明白了。」她憋着气低声打断他的话,

不,她不明白,但是情知这一吻发生得太快了,带给他的震撼恐怕不亚于她。

她究竟在期盼什么?因为这一吻,他就爱上她吗?

「妳真的明白?」飞谚松了口气,随即浓眉微蹙,「我不想妳误会,我应该解释清楚,我很喜欢妳,但我不认为妳接受得了这样的安排……」

「安排?」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迷惘。

他黑眸炯炯地凝视着她,坚定而专注地道:「一段短暂的、美好的假日恋情。」

她睁大双眼,目瞪口呆。

看着她吃惊的模样,飞谚陡然觉得自己好像个游戏人间没心少肺的大色狼,不禁汗颜道:「对不起,我真的算不上是纯粹的好人。」

「不……」她心头乱糟糟的,剎那间不知该做何反应好。

她应该深感荣幸吗?他居然喜欢她,喜欢到愿意和她谈一段短暂的、美好的假日恋情。

同样的,她应该感到悲伤吗?因为他对她的喜欢只足够支撑一段短暂的、美好的假日恋情。

她觉得激荡,又觉得心酸,却又掩不住深深渴望想答应。

但是这算什么?她真有信心在结束这场短暂秋日恋情后,支离破碎的心还能活得下去吗?

「对不起,我不该冒昧无礼地提出这个要求。」他一脸歉然。

只不过欺骗她这一切会是天长地久,更侮人,也更不公平。

「你没有错。」曼楼看着冷掉了的,凝结成浅浅霜白的火腿,上头原本喷香的油脂在过了期褪了色后,变得这样无味可怕。

就像爱情,

保鲜时限能够撑多久呢?

小丰和炊雪对于爱情与未来为什么能够充满信心?为什么有那样大无畏的勇气去争取?重点是,她们真的得到了爱情与幸福,她们的另一半将她们视若珍宝,呵护备至,看模样想不白首偕老也难。

而她呢?她原本就薄弱的信心现在更是摇摇欲坠,尤其在他做出那样充满诱惑的提议后。

饮鸩止渴行得通吗?她可以因此拥有他的真爱吗?

她越想头越痛。

「妳的脸色很不好,不舒服吗?」飞谚关心地盯着她,难掩一丝忐忑。

「早餐凉了。」她借口端起两盘原封未动的食物,强颜欢笑,「不好意思,早上就谈这么严肃的话题的确不能促进食欲……你要不要喝杯咖啡?」

他伸手握住她端盘的小手,心情复杂沉重地看着她,「等等。」

「蛋凉了,不能吃了。」她低垂着粉颈,此刻整个人心乱如麻,根本没办法抬头看他。

「对不起。」他认真地,心痛地再次低唤。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刚刚发生的事只是我们一时昏了头,血糖过低的缘故。」她苦涩地微笑,温柔地道:「你要喝咖啡吗?」

「曼楼,忘了我方才说过的每一句话,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刚刚……一切情感冲击得太快,太教人难以招架,许许多多陌生的感觉令他无从分辨厘清,但是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他绝对不希望她伤心。

曼楼缓缓地抬起头,眼神脆弱地凝望着他,「我不知道。」

「无法原谅我吗?」他心一紧,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心脏。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很老实的坦承。「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一向很迟钝,很傻、很呆,我不懂得玩世故的男女爱情游戏,我甚至连『欲望城市』都只看了两集,这样的我乏味得不得了,可能完全没有办法满足你,所以……」

他怜惜地看着她,「妳很好,非常好,我也不想要一个『欲望城市』里的凯莉布雷萧。」

时尚的凯莉,情人性爱样样精采的凯莉,有点大女人又小女人的凯莉……他也曾认识过很多类似凯莉的万种风情女郎,甚至跟她们都曾拥有过一段难忘的美好关系。

但是这肯定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因为他还在寻寻觅觅,也还停留在说承诺太沉重的阶段。

可是对曼楼,他所有学过的理论与专业完全派不上用场,此刻的他像个手足失措的年轻小伙子,完全摸不清自己的心思。

「我好矛盾。」她内心强烈交战,从小到大循规蹈矩的教养要她矜持保守,可是她心底深处柔软的那一点,却深深地期望接受他的提议,来段只要曾经拥有,不必天长地久的狂野恋情……

好吧,或许没到狂野的地步,但是她肯定自己非常非常想要他。

至少从早晨到现在,她完全没有想到看书这件事。

「顺其自然,好吗?」他不敢再冒失地要把话说清楚,开诚布公地定论对她的感觉了。

傻子才会横冲直撞,一招用到底……现在的她非常迷惘困惑,可怜的小丫头,一定是被他给吓着了。

他眼底盛满爱怜之色,轻柔坚定地夺过她手上的盘子,放回桌上。

「你要做什么?」曼楼顾不得回答他,愕然地注意到双手一空。

「吃早餐。」他坚决地牵着她的小手,将她按坐在椅上,对她温柔一笑,「别浪费食物。」

「可是早餐都冷掉了,不好吃了。」她虚弱地抗议。

这个男人虽然徇徇儒雅状似斯文,但是也挺霸道的,而且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壮有力太多了。

「唔,太美味了,谁说不好吃?」飞谚拿起叉子戳起一片蛋黄送入口中,做出非常陶醉满足的神情。

「骗人。」她怔怔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一丝笑意逸出了唇畔,也跟着吃将起来。

「重要的是心意。」他将蛋和火腿一扫而空,最俊喝了一大口柳橙汁,露出笑容道:「我吃到了妳满满的心意,这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还要可口。」

她嫣然,有一些害臊地应了声,「噢。」

「待会想不想到镇上走走?」他提议。

「我不认识路。」她讪讪的回道。

他微微一笑,「我认识。」

「你怎么可能认识?你不是……咳咳咳!」她差点就说溜嘴了。

除了肩膀宽阔些,身材高大修长些,头发黑亮浓密些,还有五官英俊深邃些以外,他跟东方人没什么两样,但她知道他的国籍,也知道他世居华盛顿特区,更知道他不太可能对花莲天祥的路有多认识。

「妳原本想说什么?」他精明地瞅着她。

「我想说……呃,你不是观光客吗?」她的心猛跳了好几下。

「我是观光客,但我也认识路。」他笑得好不迷人,雪白的牙齿看得教她怦然心动。

「好吧。」她习惯性地在心下盘算要带哪本书,却发现自己却已经被他拉了起来,「什,什么?」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飞谚灿烂地笑着,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可是我要带书,还有背包,还有……」一想到没有带书就令她胃部打结,比发现自己没带钱还要可怕。

「妳带书要做什么?」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偏头盯着她。

他侧头瞧着自己的模样真的性感极了,曼楼不禁心慌意乱起来,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

「车、车上看……才不会……无聊。」她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讲完。

「谢谢妳,妳对我的男性自尊心真是有莫大的『激励』。」他叹气道。

她的脸红了,「我……我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没有带书……就觉得很奇怪……而且恐慌。」

她终于说出口了!

「恐慌?」飞谚神情严肃了起来,蹙眉专注地看着她,「妳真的感觉到很恐慌?抑或只是个夸饰法用词?」

她叹了口气,「我没有夸张,我真的会恐慌,严重的时候还会缺氧。」

「从什么时候发现有这现象的?」他的声音转为低沉温和而关切,此刻又恢复为专业的心理医生。

快告诉他呀!趁现在,把困扰她多年的宿疾统统告诉他,这正是大好机会啊!

在他身旁感觉到信赖与放松是一回事,但是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快快请他治好自己这个怪病!

可是曼楼却听到自己开口说--

「以后再说好吗?我想跟你到镇上逛逛。」

哎呀呀呀……

飞谚关注地凝视着她,「妳确定?」

「我确定。」她重重点头,心底却是恨不得用最厚的席尼·薛尔顿的《如果没有明天》痛敲自己的脑袋一顿。

不,也许应该把《魔戒》一二三集捆起来,一家伙K下去算了。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是想请他解决她的问题的吗?先把自己的病医好,然后再想尽办法嫁给他,好确保「痼疾终止,后患永绝」。

「好吧。」他低头对着她笑,「稍后我们再来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好。」她大大松了口气。「那么给我五分钟换件衣服好吗?」

「可以,但不准带书。」他正经八百地道,眼底却闪过一抹笑意。

「行。」她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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