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2 / 2)

比他更为诧异的是元芯蓝,她双眸圆瞠,两颊染上绯色,心口惴惴地跳著。“别、别说笑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我像在开玩笑吗?”她越是不相信,他就越想让她相信,没有任何理由。

“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她加快脚步,脑子里一片浑沌。

他条件好、外型好,而她只是一个被妈妈抛弃的小孤女,凭什么与他匹配?从来她都没敢想飞上枝头当凤凰,那对她而言根本是天方夜谭,她不曾作那么不切实际的梦。

但现在发生的一切又该如何解释?一个堪称所有女人心目中理想的白马王子正在向她告白,她该接受吗?

难不成就像张宇那首“都是月亮惹的祸”所说那般,因为月亮引发了奇怪的效应,他也被朦胧的月色所迷惑了?

“你在逃避!”海尘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她面对自己。“是我不好吗?还是你心有所属?”

元芯蓝张口结舌,不明白他怎会有此联想。“我……你在胡说什么?我哪来什么心有所属?”

“没有最好。”不知怎的,她的否认并没有让他觉得踏实,心情反而更加浮躁。“那么你对交往的事有没有什么意见?没的话就这么说定了。”

“我……”她傻住了、愣住了,完全厘不清他到底看上自己哪一点。“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

这下换海尘安傻眼了。他烦躁地扒扒黑发。“没什么看不看上,还不就是‘感觉’两个字在作祟?”

“感觉?”她的眼出现茫然。

多么虚幻的字眼啊!一如她对他,不也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好感吗?

“对,就是感觉,别说你对我没感觉。”她要是敢这么说,他一定当场掐死她!

“哪一种感觉?”感觉有太多种类,她真的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一种。

“吼~~”海尘安快疯了,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夜黑风高的夜晚教授国文;这该是他二嫂蒯韵竹的工作,此刻怎会沦落到他头上?“心动的感觉、喜欢的感觉,难道一点点都没有?”

元芯蓝的小脸霍地胀红,她低垂著小脸,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我家到了,你也该早点回去休息了,晚安。”

“等等!”海尘安仍不善罢干休,他再度攫住她的手臂。

“拜托,我很累了。”她愁苦著小脸,闪动的眸透露出祈求的讯息。

海尘安蹙起眉,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

“好,明天再给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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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元芯蓝第一次请求上天,黎明不要来,可偏偏天它就是会亮,亮在她几乎一夜无眠的早晨。

当第一声鸟鸣透过窗口传递到她耳里,她抱紧薄被轻吟了声,然后翻身趴在枕头上,用薄被将自己紧紧包裹住。

她不想面对这个早晨,也不想面对海尘安,在她还没做足心理准备之前。

就在这么反反覆覆的翻滚、挣扎之下,她浑浑噩噩地恍似睡了过去,直到有人来敲她的房门。

“唔……是谁啊?”她头痛的将头深埋进枕头里,迷糊惺忪地低嚎著。

“芯芯,起来呷饭了喔!”元陈阿樱的声音透过门板,飘啊飘的飘到元芯蓝的耳膜里。

“嗯……等等……”糊里糊涂地应了声,也不知道元陈阿樱有没有听见,元芯蓝好似又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醒来,脑袋像灌了铅似的,踉踉跄跄地下了床。

不很甘愿的做了简单的梳洗,她走出房门,先看到床上的壁钟显示为九点半,然后她看到元陈阿樱坐在藤椅上,手上拿著一张泛黄的纸片。

“阿嬷,你又在想阿公了喔?”一声轻叹,元芯蓝趿著拖鞋,缓步踱到元陈阿樱身边坐下。

元陈阿樱没有讲话,老皱的手小心翼翼地轻抚照片上的俊朗男子,脸上的神情犹如热恋中的少女,带著点羞意和满足,认真地注视著情郎。

元芯蓝细心的将元陈阿樱额旁的发撩到她耳后,低头看著泛黄却保存良好的相片里穿著军装、仍旧年轻的阿公,心头感触良多。

抗战时阿公被调去当兵,就这么一去不回头,留下阿嬷和她爸爸,始终守著这老房子,一直到现在。

有一天阿公会回来──元芯蓝知道阿嬷心里一定这么想,因此从没想过要离开这间房子,即便日子再苦、房价再好,阿嬷都不曾想过将它卖掉。

她应该很习惯阿嬷如此思念郎君的心情,因为每隔个几天,元陈阿樱总会拿出这最后的照片缅怀过去,反覆不休。

“阿嬷,你跟阿公是恋爱结婚的喔?”即使对这段往事熟悉到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程度,元芯蓝还是三不五时会拿出来考验元陈阿樱一下。

老人家是需要动脑的,脑袋不用就会退化;她很怕阿嬷会得到什么痴呆症或健忘症的,因此只要想到,便会乘机提问题给阿嬷“随堂测验”一下,以保持她脑袋的运转。

“哪速?伦家介绍的啦!”元陈阿樱睐了她一眼,中气十足的否认。

她们那个年代谁敢自由恋爱啊?有人婚前连看对方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咧!

“真的喔?那你们都没有去约会喔?”元芯蓝假装完全不知道他们的“恋爱史”,瞠大了眼佯装惊讶。“安奈你也敢嫁喔?”

“有啦,见够一次面啦!”老人家虽然只会说台湾国语,仍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但一双眼就是舍不得离开照片,像少看一眼就会遗忘了似的。

元芯蓝笑著听元陈阿樱叙述当年她和阿公见面的过程──

隔著宽宽的一条街,男的走一边,女的走一边,深怕被人看到似的,趁著附近没人时,两人就“对街喊话”,一路上聊没几句,由街头走到街尾,再由街尾晃回去街头,反覆数次。

谁也没把握对方看自己顺不顺眼、满不满意,然后一次约会定终生,回家之后向双方父母报告见面的感觉,成不成就在那唯一的一次约会。

元芯蓝经常在想,当年万一有一方的答案是NO,那么今天就不会有她的存在。

当元陈阿樱好不容易叙述完当年那一百零一次的约会过程之后,元芯蓝满意地扬起嘴角。

很好,一点都没遗漏,表示元陈阿樱的记忆力还很不错,没有退化的现象。

“阿嬷,你好勇敢喏,这样就把自己给嫁掉了。”通常她是不会有什么后续的问题,毕竟对这段故事太过熟悉,但今天不知道为了什么,她的感触特别多,浅叹一口,再度拨了拨元陈阿樱的白发。

元陈阿樱望著照片,陡地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了句。“啊就爱到了咩!”

元芯蓝眨眨眼,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连忙掏了掏耳朵。“虾米?阿嬷,我没听清楚啦!”

“听没清楚丢算了。”老人家咕哝著,不肯再说一次。

“喔喔喔~~”元芯蓝霍地怪叫了起来。“原来阿公跟阿嬷是一见钟情喔?真浪漫呀!”啊哈!以前阿嬷都没说,今天可让她发现“秘辛”了。

“伦在一起速靠感觉,感觉对了就口以长长久久,不对就永远不会对,唛勉强啦!”当初就是那唯一的一次约会,让两人对彼此心存好感,她才会点头下嫁的咩。

“感觉?”这两个字触动元芯蓝的心窝,浅浅地重复这个字眼。

“嘿啦,有感觉就速有感觉,没感觉厚,丢看破煞煞企。”这是老一辈对爱情的见解,他们那个年代没有所谓的爱情,看对眼选好人之后就是一生一世,哪像现在的年轻人那么“青菜”。

望著阿嬷专注的神情,元芯蓝动容了。

为了“感觉”两个字,阿嬷就敢嫁给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并且为他守候一生一世;如今,同样为了感觉二字,她该试著给自己和海尘安一个认识彼此更深的机会吗?

毕竟年代不同,她还有很多反悔的机会,不必一次定终生,现在的女人实在是幸福多了。

仿佛卸下心中的大石,她突然冲动地抱紧元陈阿樱,心情轻松的在她苍老的颊侧印下一吻。“谢谢你喔,阿嬷。”

谢谢你给我上了如此宝贵的一课。

元陈阿樱有些羞赧地睐了她一眼。“一早丢疯疯癫癫,企呷饭啦!”

“好啦好啦!”她由藤椅上一跃而起,心情豁然开朗。

窗外的阳光透过绿叶,筛洒下满室的晶亮光点,一如此刻元芯蓝的心情,百分百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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