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青香巾6(1 / 2)

与青龙再度相已过两日。

这两日,窦来弟外表虽若无其事,心中却隐隐不安,特别是那一天回到牧场大宅后,旁敲侧击地,由窦带弟口中得知齐吾尔这些日子并未待在蒙区,而是领着几名好手将危害牧人与牛羊的狼群赶往北方去,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了。

我去杀了那个齐吾尔,你意下如何?

她脑中不时地浮现他说这句话时的模样,嘴角兀自笑着,带着凉薄的气味儿,好似恨极,教她不禁去猜,他真是纯粹瞧齐吾尔不顺眼?抑或,还为着一个说下出口的原因?

正思索着,她未注意轻浅的脚步声已缓缓而来──

「三姑娘,呵呵呵……今儿个不骑马出游吗?」

那笑声如此悦耳,窦来弟尚未回身,已知来人。

「夫人唤我来弟便好,别再称呼人家三姑娘啦。」

来的这位貌美妇人正是药王牧场的当家主母,深具书香气息,生得十分娇小,和窦来弟的个儿差不多。

她走近,主动拉着窦来弟的手,好生热情地道──

「是呵,若再姑娘姑娘地叫,都显得生疏罗。」她摇摇窦来弟的手,眸光像在打量一件精致又动人的玩意儿,爱怜横溢地瞅着。

窦来弟任她瞧着,软软笑问:「我颊上脏了吗?」

「不脏不脏,部不知比这园子里的花美上多少倍呢!」药王夫人忙道,忽地叹出一口气:「唉,我只是想呵……要是我还有第二个儿子,准叫他娶你进门。」

窦来弟脸微红,眼里闪动俏皮光彩。

「我只是长得好看而已,窦家六个姊妹里就属我心眼最坏哩,阿爹有时教我恼了,都说往后谁娶我、谁就倒楣。」

药王夫人摇了摇头,掩嘴笑道──

「可我就喜欢你,唉,你爹爹好福气啊,生了六个如花似玉又英姿飒爽的闺女儿,旁人看在眼里,心底部不知有多羡慕。」

略略一顿,她又拉住窦来弟的小手,两人肩并着肩沿着回廊散步,忽地,她侧过脸,毫无预警地转换话题──

「来塞北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窦来弟不明就里地眨眨眼。

「唉,这事我老早就想问了。你和齐吾尔那孩子之间原来是场误会,他心仪的是五姑娘阿男,我想等狼群的事解决之后,他肯定星夜兼程往九江寻你五妹去。呵呵呵……能把误会解释清楚是件好事呵,只是他有喜欢的姑娘,那你呢?是不是也该有心上人了?」缓缓迈步,她闲适又问:「若无……来牧场的这些天,有没有瞧见让自己欢喜的对象?」

「啊?呃……这个……」饶是窦来弟反应灵敏,被她这么单刀直入地问,一时间也说不出话。

「说啊!别怕羞。你心里要是喜欢谁尽管告诉我,我来替你作主。要不,三王会里有几个孩子很不错的,豪迈勇敢,心胸宽阔,我可以安排个机会让你见见他们,年轻人多亲近亲近总是好事嘛,再不然……蒙族的勇士如何?我叫龙儿和带弟乖媳儿帮你多留意,你若能嫁到塞北来,我就多一个人作伴啦,呵呵……你说好不好。」

嗯,不太好哩。说穿了,就是想帮她相亲嘛。窦来弟心里叹息。

她不是不想嫁人,也不是不想陪药王夫人作作伴、说说话,而是她心里或者、可能、也许、八成、说不定……唉,真有一个心上人了。

「夫人,我不──」她刚掀唇出声,两人的步伐跟着在回廊转角处停下,就见一名男子默然不语地伫立于前,不知来了多久。

药王夫人疑惑地看着那男子,忽地柳眉轻扬,轻笑招呼着。

「这位不正是四海镳局的关师傅吗?呵呵呵……稀客,真是稀客啊。」

关莫语一身灰衣劲装,系着件短披风,两边鬓角落下几丝黑发,瞧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的。

他的目光直接而深黝,终于由窦来弟脸上收回,改向美妇抱了抱拳,「关某拜见夫人。」

「不必多礼啦。」她神情愉悦地瞅着人家,自然地问:「关师傅怎么有空上咱们药王牧场来?莫非亲家公相亲家小姨也一块儿来了吗?那好那好,呵呵呵,这下可热闹啦。」

「只我一人前来,关某押镳往东北去,回程就顺道过来拜访。」

他语气沉稳,有意无意扫了窦来弟一眼。

那眼神让她心跳加急,思绪全被打乱了。

药王夫人点点头,接着笑道:「是亲家嘱咐,要关师傅顺道过来接人吗?唉,那可下行,我还想留来弟多住一些时日哩。」

关莫语尚未回话,一名手下却在此刻急急跑过,见美妇立在回廊下,顿时如同松了口气似的,又赶紧绕了过来。

「夫人,主子一早到西方草原去了,现下尚未回返,齐吾尔和几位弟兄的伤可否请夫人过去瞧瞧,先行救治?」

闻言,药王夫人和窦来弟皆是一怔。

「怎么……齐吾尔他们回来了吗?」窦来弟忍不住问道,心中不安的感觉正慢慢扩大。

她直视关莫语,发现后者亦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眼瞳中的火焰带着淡淡挑釁,这时的他虽是俊净的一张脸,却教窦来弟极其容易地联想到那张黥面。

那各手下似乎也颇感怪异,困惑地看了关莫语一眼,接着道──

「刚回来不久,七、八名兄弟还负伤在身,听说是因为昨日设陷阱杀狈,狼只集结、成千上百地推挤着,一名弟兄没注意,竟给挤进陷阱里,好几个人跳入狼群里救人,也被狼只咬了,是这位四海镳局的关师傅他……他正巧路过,出手相助的。现下兄弟们都在前厅,我还以为夫人和三姑娘已经知道了……」

「嗯……我先过去瞧瞧。」药王夫人连忙提裙往前厅去,边走边吩咐着「叫厨房烧热水,然后准备一些净布,还有,帮我把医箱搬到前厅。」嫁予药王多年,耳濡目染下医术虽非绝顶,应付外伤亦绰绰有余。

那手下闻言立即动作,眨眼间跑得不见人影,回廊上就仅剩下两人对峙。

气氛透着古怪,有点难以捉摸──

我去杀了那个齐吾尔,你意下如何?

唉……既是要杀他,又为何救人?

窦来弟抿了抿唇尚未说话,唇角已泄露笑意,越想,越觉得事情耐人寻味了,很值得和他玩下去。

唉……他到底在想什么哪?

「这些日子,镳局的生意忙吗?」

好啊!四两拨千斤的,这话问得好。

关莫语竟然被她这个闲话家常的问题给问倒了,脑子里不知转些什么,只好突兀地道──

「齐吾尔受伤了,后背被狼爪抓了一道口子。」

「噢,是嘛?」窦来弟还是笑,微微的、甜甜的、轻巧地叹了一声,「可怜的齐吾尔。」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为过,先是被阿爹摆乌笼,误会他喜欢的是自己,心里急得不得了,却又因为族务和所负的责任,不能立即飞奔到心爱的阿男身旁,现下还被恶狼抓伤了,唉,去九江的事一拖再拖,岂非可怜?她心眼再坏,也忍不住同情起他。

未料,那男子忽然僵硬地抿唇,脸色沉下,不太好看。

「三姑娘还不快去前厅瞧瞧?」话里隐约有种气味儿,酸呛得要人流泪。

「我有话同你说,说完了再去也不迟。」

他微愣,闷闷又道:「你有话就对齐吾尔说去,不该对我说。」

这是怎么了?!

哪里像个男儿汉?!关莫语自问。

明知自己正在耍脾气,明知不能这般妄为,可就是无法自制。

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似乎被尘封了,半点儿也起不了作用,而心中某个角落便开始唾弃自己。

然而,窦来弟似乎不以为意,对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耸了耸肩,明亮的眼溜了圈,俏皮地道──

「可我要对齐吾尔说些什么呢?我没有话对他说呀。他现下若瞧见我,说不定头更痛、心更烦,恨不得昏死了事哩。」

毕竟见着她,就想起伤心回九江的阿男,这件事一直悬着,再不解决,她们家阿男可不等人啦。

关莫语不知她话中意思,迳自注视着她,沉默不语。

而窦来弟螓首微偏,浅浅笑着,正为着什么因由心中欢喜,半晌,她再度启口──

「关莫语,你说──」

「来弟,前厅发生什么事?怎么大夥儿全往前头跑去?」

此时,回廊另一头,窦带弟挺着圆肚,双手支在腰后缓缓踱来。

「二姊,你怎地出房门啦?」见状,窦来弟连忙上前搀扶。

「外头挺吵的,我出来看看。」

「没啥儿大事,甭担心啦!二姊,你瞧谁来了?」

两姊妹同时一抬头,前方回廊却已空无一人,那男子听也不听她想说些什么,早不知避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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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窦带弟扶回房里,窦来弟跟着跑至前厅帮忙。

整个状况已大致稳定下来,除了一名肚腹受伤的手下较为严重,需药王夫人止血缝合外,其余的人皆是皮肉轻伤,清洗上药后已无大碍。

将一盆污水倒在外头,窦来弟再次旋身进厅,差些撞上了正欲跨出大门的齐吾尔。

「喂,你上哪儿呀?」

「我、我这就上九江,找阿男去。」如今狼群的威胁已然解除,再不好好处理此事,他的阿男不知要多伤心失望。

窦来弟想也没想已伸手拦住他,劈头便道──

「你自己不也受了伤?等伤口愈合了再启程吧。」

「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等赶到九江,伤口自然好了。你还是快去找关师傅,他跃进狼群里救人,身上肯定也挂了彩。」

说着,齐吾尔轻易地挥开她的格挡,眨眼间,身形已跃出几尺之外,接着,只听见他发出一声清厉长啸,一匹健劲大马便闻声飞奔而来。

「请三姑娘代我向关师傅说一声,就说齐吾尔大恩不言谢,下回相聚,我请他饮酒吃肉了。」

他朗声言道,行云流水地翻身上马,「驾」地一声,已冲向漠漠草原。

「齐吾尔,等等!喂──你说他受伤?他伤得严重吗?喂?!」

窦来弟追出几步,心里不禁着急了起来,可惜齐吾尔早骑着大马扬尘而去,她想问也没谁能够回答,只除了那个男人。

脚一跺,心里不痛快起来。

若是受了伤,为什么适才在她面前却硬挺着不说?

是不习惯在人前示弱? 还是……真把她当外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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