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6(1 / 2)

恢复邦交之后,我们都很小心翼翼在维护这段得来不易的和平。但是,真的没事了吗?不,我从来没真正安心过,甚至比以前更不安。

我没有任何的心情读书,时时刻刻,总要确认他人在哪里、做些什么事,只要没见到他,我脑海里就会不受控制地想,他会不会跑去和汪静仪见面……

我也不想这样神经质,可是那一天,他和汪静仪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画面一直深植在心底,就像养了一只小鬼,时时啃噬着心灵。

我和他都知道,目前的关系有多敏感,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

渐渐地,我发现有些时候,他手机会突然关机,再不然,就是响好久都没人接。以前不会这样的,每次我想找他时,一定都能找得到,就算在夜里,他手机也会开着,就怕我有事时,联络不到他会心慌……

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手机没电」之类的借口,他是很谨慎的人,出门一定确保手机电力够充足,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敏感地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从以前的温柔多情,到逐渐掺杂一丝勉强与无力,不再只是纯粹的爱恋,我甚至不敢去猜测,他在苦恼什么……

我心里好慌,却不知道该向谁说,大家一定都会认为我多心了,可是为什么就是没人肯相信,女人在爱情中的敏锐度是很准的?

我不敢去向他证实我的猜测,问他是否变心的问题,怕他承认,也怕他不承认,只能用最笨的方式,时时紧迫盯人,让他没有一丝丝的机会,去找别人。

我们又回到过去的模式,甚至变本加厉,因为以前,只是依赖,而现在,还多了怀疑。

我现在,必须每天守在他身边,才能放心。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房里,那时桌上的手机正好响起,我看了看浴室的门,他在洗澡,没那么怏出来。

于是我顺手帮他接了这通电话。「喂?」

另一边完全静默。

「喂?」难道使用前还要摇一摇?我真的做了这么笨的动作,然后又问一次:「请问找谁?」

「……请问,魏怀恩在吗?」一个很清柔好听的女音。

我胸口一阵抽紧。「妳……找他有事?」

「我……没、没事。」

通常没事闲哈啦,都是有一定交情的。

没错,一把无名火已经在胸口燃烧酝酿了。

她接着又补上一句:「我只是要跟他说,那天的事,非常感谢他……」

那天的事?那天什么事?

很好,魏怀恩,你需要好好向我解释清楚了!

「我会转告他,还有什么事吗?」我咬牙说。

「没了,谢谢妳。」

还谢我?这句话听起来非常讽刺。

我用力切断通话,紧握着手机,忍着不把它丢到墙上去摔个稀巴烂。

怀恩洗完澡出来,坐到我旁边,顺手搂住我的肩。「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

「她是谁?」我劈头就问。

他一脸莫名其妙,反问我:「什么谁是谁?妳这么没头没脑地问,我怎么回答妳?」

「我说她!」控制不住怒火,我跳了起来,一把将手机丢回他身上,看他怎么解释!

「妳接我的电话?」他险险接住手机,按了几个键。

「接不得吗?如果光明正大,你有什么好怕的!」

「妳在查我?妳对我已经不信任到要像个八卦记者一样,想尽办法挖我的隐弘?」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原本没那个意思,但是这一刻的气氛……实在说不出口。我倔强地回瞪他。「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女的是谁?!她说要转达谢意,她到底有什么事要谢你!」

「我怎么知道?上面又没显示号码。」

一问三不知,果然是最高明的回答,这样就不怕撒谎被抓包,还要再编另一个谎来圆。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会不知道?不然人家干么要谢你?」

「我真的不知道啊,一些小事,谁会记那么清楚。」他揉揉额角,一副不太想跟我谈的样子,我看了更火。

「她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那是很正常的吧?有时候学校的事情要讨论,几个比较有联络的同学都有我的手机号码。」

「你不要推得一干二净!那明明就是汪静仪的声音。」

「怎么又扯到那里去了,妳不要自己介意她,就什么都往那里幻想。」

「我没有!那真的是她的声音。你还有在跟她来往对不对?」

「没有,我现在已经很努力在跟她保持距离了,就连分组做报告,我都尽可能和别人换,不去和她有交集了,拜托妳,萱萱,相信我好不好?」

「那不然她向你道什么谢?」

「也许是她机车坏掉那件事……」

「骗鬼!都几百年前的事了,现在才来道谢?」当我三岁小孩啊!「还有,要是真的没什么,她一开始何必吞吞吐吐,摆明了就是有难言之隐……」

「我怎么会知道?我连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都还不确定。」

「魏怀恩,你不要敷衍我——」

「停!」他伸手做了一个暂停手势。「我们不要为这种小事吵架,那很没有意义。」

「对我来说有很大的意义!」他甚至连吵都不和我吵,故意回避话题。「反正今天你不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萱萱,妳讲讲理好不好?」

「不好!」他明知道讲理我一定讲输他,我没有他的好口才,那干么还要跟他讲理?爱情本来就没有太多道理可讲。

「那不然妳要我怎样呢?每一个和我说话的女生,只要漂亮了一点,声音甜了一点,妳就开始胡思乱想了。萱萱,妳不能因为我爱妳,就要我和世界全部断绝往来,我没有办法只活在相爱的两人世界里,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疯掉。」

「我没有胡思乱想,汪静仪真的……」

「还汪静仪!我告诉妳,追求她的人,起码有一卡车,怎么轮都轮不到我,妳以为妳男朋友了不起到可以把那一卡车的人都给比下去,让她甘心当第三者吗?只有妳才这么看得起我,事实上,妳就算想送还未必有几个人肯要。人家从头到尾都没表示什么,妳总不能要我为了子虚乌有的事,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妳不觉得这样很失礼吗?人家又没得罪我。」

我就知道啦!每次只要他一开口讲道理,我就会败下阵来。

到底那个女孩于是不是汪静仪?和他之间又有什么暧昧,我还是不晓得!每次都用这招模糊焦点……

连续张口、闭口,找不到一句话可反驳。「魏怀恩,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我气得跺脚,转身开门。

本来,还指望他留我,其实他不需要搬出什么大道理的,只要轻声细语地哄我几句,就像杜鹃树下唱情歌那样地深情,我就会天大的事都忘了。

我知道我很好拐,谁教我笨,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可是他就是不懂,不懂女孩子善感的心思,不懂女孩子就是要人哄、要人疼。

「我送妳回去。」

他……不留我?在我们闹得这么不愉快之后,他居然让我走,一点也没打算留我……

他真的变了!以前看我难过,说什么都要逗出我的笑容的他,居然在让我难过后,任我转身离去!

「魏怀恩,我讨厌你!」眼泪迸出眼眶,我伤心气愤地大吼,冲出房间。

我一边跑,眼泪边掉,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回到家后,立刻把自己关在房间大哭特哭。

房间的电话在我进来后没多久就响起,我不想接,但它拚命响,害我连哭都没办法专心。

「喂,找谁?!」也不管是谁,我接起电话,粗鲁地问。

「妳刚才闯红灯很危险。」一听到这个声音,我火气旺到足以烧掉一栋摩天楼。

王八蛋!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在乎我有多伤心,连一句道歉或好听话都没有,还在管我闯红灯,真的吃定我死心塌地在爱你吗?未免太欺负人。

「魏怀恩,你真的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另一端,一阵静默。

我趴在床上,哭得气息不稳,伸手要抽面纸,大概还剩一个巴掌的距离,我不想起身,右手勾啊勾的,试了几次——

「我从没这样以为。」透过话筒,耳边迟缓地传来这句话。

砰!我重心不稳,摔下床去,撞到冰冷的地板,分不清是肉体的撞击较痛,还是他的话。

「所以,你可以手机号码满街撒,红粉知己多到是谁打来的都分不清楚,我也可以,是不是?魏怀恩,你以为我除了你就没人追吗?信不信我离开你,会比现在更快乐、更幸福、更多人爱!」我几近赌气地把话丢出来,不等他多说什么,用力挂断电话,趴在枕头上放声大哭。

「浑蛋、臭男人、魏怀恩,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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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怀恩吵完架后的隔天,我遇到身为女人最麻烦的日子——生理期。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大早醒来,小腹就阵阵抽痛,我感觉到这一次比往常更严重,一早醒来,痛到连站都站不稳。

我的身体状况和别人不太一样,每次生理期都比别人难熬,怀恩陪我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诊不出确实症结,只说疑似子宫内膜异位什么的,我也搞不太清楚。不过医生建议少吃冰凉的东西,以及冷性食物,而事实证明,我每次吃冰,那个月就会痛得想自杀以求解脱。

我想起之前和怀恩呕气,拉了苹苹去旗津吃冰,回来还被他念了两句……

可恶,和男朋友吵架已经很可怜了,连身体都和我作对……呜呜!好痛——

把身体缩成一团,愈想愈难过,委屈得想掉泪,但是昨晚哭得太严重,今天又肿成核桃眼了,痛得连泪都挤不出来。

「大浑球!不哭诉就不哭诉嘛,谁稀罕?」小腹绞痛到快要站不稳,我看见镜中的自己,脸色白得可以吓死路人,以为七月半提早到了。微抖着手刷完牙,又冲了个热水澡,才去学校。

想当然耳,又迟到了,这次连升旗典礼都错过,被导师整整念了半小时,外加放学后留下来拔除操场的杂草。

这一次,我心情完全糟到谷底了,任凭郑旭尧使出十八般武艺兼彩衣娱亲,都没办法让我扯动一下唇角。

「拜托你滚远一点,让我安静一下好不好?」这世上真的就没有一个人懂我吗?连身体不舒服都没人知道,我有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

浑浑沌沌过到中午,有人说导师找我,我去了一趟发现是误传,回来便当被翻倒一地,再笨的人也知道怎么回事。

以前还只是口头上闲言冷语,现在连恶意欺凌都来了。我不说什么,拿来扫把和拖把,沉默地整理地上的杂乱。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痛得没胃口。

郑旭尧不晓得从哪里得知这件事,午睡时递来一个面包和鲜奶。

「走开!」我口气极度恶劣,看也不看,趴在桌上默默掉泪。

放学后,同学都走光了,我等一下还得去操场拔草。不急着离开,慢条斯理收拾好书包,起身检查每一扇窗户是否关好,突然「砰」地一声,我惊吓地回头,教室后门被踹开,三、四个女同学大摇大摆走进来,是隔壁班的,平时没什么交集,但素行不良,让老师、教官头痛倒是多少有印象。

「听说妳很嚣张?」眼前的桌子被踹倒,大姊头一脚跨了上去。

我看了眼她耍流氓的架势。再怎么嚣张,都没她一半吧?

「妳搞错了,不是我。」不想和她计较,我绕过她想快点除完草回家。

「干,妳眼中无人哦!」

是目中无人。我忍住不出口纠正。

被粗鲁地一把扯回来,我没站稳,整个人跌在地上,耳边听到数声此起彼落的奚落笑声。

「姊仔,就是她啦,敢抢我的郑旭尧,抢了又不好好珍惜,钓一个丢一个,害我家尧尧好伤心,我看了都心痛死了。」

「还有啦,我家阿炮也被她迷得团团转,说要甩了我。」

「哼。狐狸精!」

「姊仔,给她好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此起彼落的附议声。分不清是出自谁的口,也不想去分辨,我冷冷地、无感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好可笑。

我为了男朋友,防第三者防得心力交瘁,却在这个地方,被指控是第三者。

「自己男朋友看不住,怪谁?」失温的心,泛凉,我嘲讽这一切,嘲讽着!这个可笑又失败的自己。

「妳他妈再讲一遍!」大姊头一脚踢来,正好踹中腰腹,我痛得脸色发青,支撑不住地往旁边倒。

「叩」!额头撞上冰凉的地板,我脑袋晕眩,想要站起来,感觉手掌一阵疼痛,被踩在一只鞋底下,移动不了。

鞋子的主人蹲了下来,用力扳起我的脸。「妳很漂亮嘛,很甜美嘛,靠这张脸迷男人是不是?我看妳怎么迷!」她迅速扬掌,在我反应过来前,重重挥下。

痛,但是心更痛,甚至对身体上的痛开始麻木。

「对,贱女人,打烂她的脸……」四周开始叫嚣,但是无所谓,我不在乎了。

轻轻地、轻轻地,我竟然还能笑。

再来呢?情况还可能再多糟?我很好奇。

「还敢笑,不知羞耻!」头发被揪扯住,我微仰着头,轻喘着忍受头皮的痛麻,她视线突然停在我的脖子上,我下意识地正要护住,她已经扯下颈间的红绳。

「哼,做人太机车,戴一百条平安符都没用——」

警觉到什么,我惊叫:「不要——」伸出手,掌心落了空,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抹淡黄光影掠窗而出,往楼下坠。 铺天盖地的痛,揪紧了心脏。那是我的爱情,缠系我和怀恩姻缘的爱情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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