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7(1 / 2)

陈皓躺在客厅的小沙发上,不但要忍受身体上的不适,更要忍受那震耳欲聋的热门音乐的摧残;这对一个睡眠不足、头痛欲裂的人而言,实在是一项非人的折磨。

他忍无可忍地丢开紧捂着双耳的抱枕,弹跳而起,冲向房间,使劲敲着门板。

「葛葳,你给我开门!把音乐关掉!你想惊动邻居过来抗议吗?」

他得不到任何响应,音乐声仍震天嘎响,而他像疯子似的大吼大叫。

她是故意我碴的,他知道!那可恶的小妮子存心逼疯他誓不罢休,而他若再治不了她,那他离崩溃边缘也不远了。

哦——那丫头有本事逼疯一个圣人!

陈皓终于完全失控了,一扬脚,利落地踹开了紧锁的门扉。

葛葳站在敞开的窗户前,眺望着危楼下变得渺小的车和人。

陈皓切掉音响,恼怒地瞪着她的背影。「想象上回一样爬窗逃逸?逃吧!怎幺不进?我只希望你攀爬的技巧够好,我这里可是十八楼,如果失足掉下去,铁定摔得你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哦!她是很想逃,但还没渴望到不怕死的地步。十八楼!光是想象就令她手脚发软——可是,她就是气不过,气他强迫她来,也气老爸、老妈。天生叛逆的基因在葛葳体内作祟,迫使她不断地挑衅、找碴,以挽回受损的自尊。

回想当时,陈皓语意暧昧地暗示老爸、爸妈,彷佛她离不开他,迫不及待对他投怀送抱;而老爸的反应竟是眉开眼笑地恨不得她立刻跟他走,而老妈则一秒也不浪费地冲进房间替她打包行李……正当她无地自容,心灰意冷之际,他却志得意满地以眼神取笑她一一想到此,她就怒气勃生,有一股想冲着他嘶吼的冲动。

她转身,冷冷地斜睨着他。「你到底懂不懂礼貌,不知道应该先敲门吗?」

敲门?他敲得手都快烂了!

他以同样的眼神目瞪着她。「不用敲了,我踹坏了门锁,而且我不打算请人来修,这都是你自找的!」

葛葳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哼!是啊!你踹坏了门锁好一劳永逸啊,现在我任你宰割了,应该满足了你那自大、邪恶的雄性骄傲了吧!」

「你不必把自己当成是悲剧主角、是受害者,我做的这一切,该死的都是为了保护你!」

他不忍心任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暴露在凶手残忍的追杀中,瞧他的好心,换来的却是这些,真教他愈想愈不平衡。

葛葳口不择言:「保护我?天知道你究竟对我安了什幺心!」

她的蓄意诬陷,将陈皓的怒火扇至顶点。他发誓,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他就不叫陈皓。

他转怒为笑,笑得极其嘲讽。「原来,你告诉季芸我『骚扰』你、『觊觎』你地不完全是谎言而是你——心灵深处所渴望的!」

「你在鬼扯什幺!」她冷嗤。

「别不好意思承认。」他故意一步步地朝她缓缓逼近,以盯着猎物的眼神盯着她。「或许,我该努力满足你那『奇异』的幻想……」

她步步后退。「你想干什幺?别乱来!」

「为何不?」他一向深沉的眼睛,变得亮闪闪的。「反正你在季芸面前破坏了我的名誉,我何不干脆完成一件我根本没做的事,好符合你对我的指控;事到如今,不做白不做。」

「你……你敢!」

她脚抵着床沿,已无路可退。陈皓脸上的神情令她害怕,真的害怕……但上帝救她!

她怕的不是陈皓真的会对她怎幺样,而是怕……怕自己反倒会臣眼于他的魅力之下。

怪只怪陈皓长得太帅,帅得根本不像个会使坏的男人;怪只怪……她就是喜欢他这种型的男人。

「你等着看我敢不敢!」

他故意威吓地杵在她跟前,伸手抓她——葛葳发出一声尖叫,突然像只小野猫似的对他又抓又扯;陈皓勉强制住了她狂舞的双手,却突然一个重心不稳,带着她跌撞在床上。

她四平八稳地「趴」在他身上,整个身体紧紧地贴合着他……两人的脸孔相隔不过时许,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浓浊的呼吸。

葛葳晶亮的瞳眸充满震惊,一张粉脸涨得通红,她开始激烈挣扎……「不要动!」

天啊!陈皓忍不住暗暗呻吟。

她软软地身体就这幺紧贴着他,那淡淡的幽香朝他扑鼻而来……他竟然对这幺一个任性、泼辣的女孩产生了感觉,而且是一种无法遏抑的「反应」!

见鬼了!他暗暗低咒,这一定是他太久不曾近女色的原因。

「放开我!」葛葳更加激烈的挣扎。

「不要动!」他咬牙低吼,她愈乱蹭动,只愈让他尴尬。「不要动了,我就放开你。」

葛葳生平第一次乖乖地听他的话,安静了下来。

「不准再逃!不准再找碴!」

她毫无异议地点头。

陈皓终于放开了她,忍受着她笨拙地「爬」离他身上。

葛葳一反常态,像个小媳妇般地沉坐在床沿,粉脸低垂,连一向犀利的嘴巴,都因震惊而麻木得丧失了攻击功能。

事实上,她并没有被他吓到,而是被自己。

她生平第一次和男人如此亲近,但……她却喜欢那种感觉,喜欢陈皓那宽阔温暖的胸膛,喜欢他独特的味道……这项认知,令她无所适从。

她怎幺可能前一刻还恨他恨得半死,下一刻,却又对他萌生出情愫呢?

陈皓的脸几乎跟她的一样红,所幸黝黑的肤色教人无法一眼看出他的困窘;他的心思几乎跟她一样混乱,最后,他决定以不悦来掩饰自己真正的感觉。

「你已经答应我不闹了,最好信守承诺石则,我只好把你铐在床上,让你想闹也闹不起来。」他恶声恶气地威胁。「需要吗?」

「不需要。」她承诺。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很好!我想你也吵累了,好好睡一觉,也给我一点喘息的机会吧!」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睡觉?她睡得着吗?

在她情绪还如此翻腾,脑中充满与他「叠」在一起时的画面,她甚至还能感觉得到他的体温,闻到他的味道,她怎幺可能睡得着觉?

结果,出乎意料之外的,她躺上床不到五分钟,终于不敌连日来的疲惫,沉沉睡去了……一声尖叫将陈皓自浅眠中惊醒,他弹跳而起,直冲向房间,第一个直觉是葛葳又在找碴了,但她没有——她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睑,身体不安地摆动,显然正受噩梦所扰。

「不……不……」她枕在枕上的头不断晃动,彷佛在抗拒着什幺。

他的手一碰到她,葛葳突然弹坐而起,将他当妖魔鬼怪般地抗拒捶打。「放开我,不要——」

「是我!」他扭亮了床头灯,勉强抓住了她挥动的手,柔声安抚:「是我。没事了,什幺事都没。」

葛葳停止挣扎,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望着他。

一股内疚冲击着陈皓,是因为他刚刚故意恶作剧吓她,才让她噩梦连连的吗?

他坐在床沿,静静地说:「葛葳,我带你来我家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保护你免于凶手的追杀,除此之外,我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刚刚威胁说要完成你所指控我的那些事……都只是在吓你的。」

他以为,她怕的是他?不,只有葛葳自己知道她怕的是什幺。

「我……我让自己看起来很可笑吧!」即使在晕暗的灯光下,仍无法掩饰她脸上的尴尬。「作噩梦?我一个成年的女人,竟像三岁小孩似的被自己的噩梦所惊醒!?」她突然一改态,换上满脸的认真。「我是不是很幼稚、很愚蠢,所以你就像我老爸一样,一再取笑我的事业?没有一个侦探会像我这样的,对吗?」

没错,这对她而言,是个很愚蠢的事业,简直是在拿自最好的方式。惩奸锄恶、保护善良,以此为我大哥、为我自己的信念而努力。」陈皓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但事实上,坏人抓不胜抓,我的努力常被批评为激进,不容于某些人。」陈皓有着颇深的感触。

葛葳的心产生了一股酸酸的酵素。原来在他那强硬的外表下,却隐藏了那幺一段悲伤的往事——突然间,他的霸道、专制似乎都不再是个缺点了;他只是想尽己所能地去保护一个值得保护的人罢了。

说来说去,全是她不识好歹。

「你是个好警察。」她强调地点头。「真的!」

他笑了。「我很惊讶你会这幺说。」

她的双颊染上了红晕。想起自己曾对他妄加指责的话,以及极尽能事地找碴,不由得感到羞愧……「你知道吗?我作噩梦并不是因为你,而是……」她决定招供。「我梦见饭店命案的现场、梦见被人追杀;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处于恐惧之中。」她的声音愈来愈小,脸愈垂愈低。「我应该为你自凶手刀下救了我而感激涕零的,但我做的却似乎完全相反。」

「你是啊!」他很难忘记这两天来,葛葳所带给他的一切「灾难」。

葛葳不再因他的率直而生气,她开始了解,陈皓就是那幺一个坦白、不善虚伪的男人。

「以后不会了。」她急急保证,给了陈皓一个未曾有过的甜美笑靥。「从现在起,我会做个最合作、最听话的秘密证人,你要我寸步不离,我就寸步不离。其实我想过了,你说的都是事实,脱离你的保护,我很可能会再度招来杀身之祸;甚至殃及我的父母。」

「没错,我很高兴你终于想通了。」陈皓仍有一丝犹疑。「你的意思是,你绝不会再企图脱逃,也不会再找我麻烦?」

「我以人格保证。」

由她以往的表现,陈皓实在很难悉数尽信,而葛葳也心知肚明。

她改口,指天为誓。「如果我食言而肥,就罚我……征信社关门大吉,我一辈子再也当不成侦探。」

陈皓终于满意地笑了。他深知这小妮子想当侦探想疯了,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很高兴我们终于达成共识。」他眼中露出难得的幽默光芒。「至少,我不会因为极度缺乏睡眠而累死,好好睡吧!」

他转身而去。 「晚安,陈皓。」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