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7(2 / 2)

他的笑,依然令她感觉不到温度。

"怎么了?"他从公文中抬头。

朝颜顿了下,摇摇头,继续将他的指示及资料输入手提电脑。

“你安静得出奇。"

整个晚上她无声无息,闷得像把自己隐形起来,他注意到了。

现在也是,回来还没有开过口。一迳沉默地陪他在书房办公。

"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他问。

朝颜看他一眼,"没什么。"

须句怀敛目,放下公文。

一会儿,他眉毛忽扬。"你在想我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是吗?"

不是。从她第一次见到了卜钰蕾,就不再相信那句话是认真的,她早没有了期待,她只是他忠诚的助手,如此而已。

虽然她的心不只如此。

"我在想,应该搬到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

"谁要搬家?"他瞅着她,面无表情。

"当然是我。"

"你休想。"平稳的音节没有一丝丝提高。

她停下动作,无奈地面对他。

"你不可能离开这儿的,朝颜。"

"可是——"

"你想的问题就是这个?"

她脸微偏,"我不想造成干扰。"

"干扰?"他低低一笑,"没有必要。"

没必要。他要她继续留在这,挤在他和卜钰蕾之间?她忍不住皱眉。"这样不好,别人也会说闲话的。"他应该顾虑。

"说什么闲话?"他明知故问。

"说……"她咬住嘴唇,倏地沉默下来。

总之不会太好听,他也知道。

但须句怀似乎真的不当一回事。"你以为钰蕾会在意?"

朝颜十分清楚卜钰蕾对须句怀的百依百顺及好性情,她就像松软的棉花,有弹性但没脾气,这些年待自己更像妹妹一般,她不会有意见的。

"她不会。"她坦白回答。

"那不就好了?"

但是我呢?朝颜自问。她有感觉,怎能安之若素她看着他们在这屋里卿卿我我?明白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她没那么麻木,她想要眼不见为净。

须句怀研究着朝颜表情的变化,突然朝她扬手。"过来。"

她起身,缓缓走向他。他修长的十指围上她的纤腰,让她坐到他腿上。

他轻印她柔软的嘴唇,看着她迷蒙的眼睛。"你不开心?"

"不。"

"你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事实上她一脸失落,在他面前是不可能掩饰的他探到她脑后解开发夹,让过肩的长发披下,滑过她甜美的面庞,伴随一抹亲密的气息她拿回夹子。

"我只是……讶异。"

"因为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他撩勾着她乌黑的发丝,神思涣敛。"有什么好说的?钰蕾跟着我这么久,这是必然的结果,我总要给她一个交代。"理所当然,不是吗?

"你要在酒会中宣布?"

"当然,这是最合适的时机。"

她头一低,"我明白了。"

"钰蕾是个好女人。"

你爱她?她不敢问。

"我知道。"

"知道?知道我们有多登对?"他像是故意这么说。

"是的。"他盯着她,放在她腰上的手指拢紧,使得她更加贴近他。"看着我。"

她仰首,怔望向他。

"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说这话的同时,他竟着迷地凝睇她眸中波光。

一颗温热的水珠潦下,自朝颜唇角摘落。

它垂直砸在须句怀的手背,散了开,他有一秒钟的错愣。

"这是你的心情?"

朝颜迅速抹去泪痕,他捉住她的手,将她拉向自己,然后沿着她小巧的唇形游移、吻抚。这一次,他撬开她的唇瓣,深深侵入、交缠,他的舌头是温暖的,热融融的,带着安慰的意味。

而对他的吻,她总无能抗拒。

"酒会的筹备就交由你主办,我要见到最完美的酒会。"他附在她耳畔这么交代。

她的心情,他真的懂吗?

卜钰蕾和须句怀即将订婚的消息很快地传开,引起社交圈不小的骚动,大家兴致勃勃睁亮了眼、就等着他们正式宣布。

金童玉女,近水楼台。完成这一桩喜事,可以想像须句集团内部的向心力将更为紧密,也是美谈。

而这一阵子,卜钰蕾到总公司的次数也增加了。

原来她虽转任分公司经理,仍旧是这儿的熟面孔,有时述职,有时则为私事,总之公私都离不开须句怀,他是卜总监事的掌上明珠唯一的重心。

合该他们要有结果的,经营了八年,早已是粘腻相凿、密不可分的感情,她的死心塌地是应换得他的承诺。

卜钰蕾掩不住的春风满面,穿过接待室,轻快地敲了敲敞开的特助办公室门。

"朝颜!"

"蕾姐。"朝颜像平常一样和她打招呼,也明了她的目的。"对不起,总裁现在走不开。"

"嗯,我知道,我刚问过,怀在开会?"

"是的。"

卜钰蕾颔首,她今天一袭高雅的鹅黄套装,指甲上是香槟色的寇丹,显得成熟迷人,尤其她不掺骄横的贵气,总是予人可人大方的印象。

她美,朝颜亦若。真要相比,也许朝颜的清纯气息还略胜她三分,但她们两人却有一点极大的不同,那就是卜钰蕾是不给人距离感的,亲和得令每个人都喜欢,包括朝颜。反观她却像四周围了隔网一般,有一种被迫限制的疏离,完全全全就只是须句怀的"贴身",与同仁的共事十分和谐,却没有人敢自认与夏特助是"朋友"关系。

"今天这么晚?"虽然这么说,她仍是一副耐心的模样,相当习惯了须句怀超大的工作量。

"新呈的评估资料有些问题,总裁正和几位主管处理中,可能要何等一会儿。"朝颜请她坐下,"蕾姐有急事?"

"哦,不,我等他。"她微笑,一派自若。"别招呼我,忙你的嘛。"

"好的。"

"最近事务特别繁重喔。"坐了一会儿,卜钰蕾道。

跟了须句怀几年,她很清楚为了他的积进野心,下属得要付出多少心力,今年几件重要案子正陆续推行,加上将届的董事改选及周年酒会,特助的忙碌与压力是一定的。

朝颜回应她的关心,"还好,我尽力跟上总裁的脚步。"

对于她的能力,卜钰蕾不怀疑,毕竟朝颜可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才。

其实卜钰蕾当初并不乐意调升的,因为她舍不得离开须句怀身边,只是他的决定正代表了对她的信赖,而她向来都是顺从他的,因此才愿接下悬着已久的分公司经理一职,而她空下的位置自然由朝颜接手。

如果对朝颜曾生任何猜忌,也在这几年消弭无形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以前小心眼得可笑。

也许是缺乏自信吧,他身边出现的女人总会令她小心翼翼。不过怀是个冷淡的男人,而这几年她只见到他对自己的专注一意,以他的条件大可花心风流,但他没有,这让卜钰蕾安下了心。

当然最重要的理由是,他们就要订婚了。她扬起甜美的笑。

"听说你想搬出须句家?"她突然拉起朗颜的手。

须句怀告诉她的?

"总裁不准。"

"当然不准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出去呢?"

"蕾姐……"

"你别太多心了,朝颜。锦嫂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搬出去她会寂寞的。"几年来的相处,卜钰蕾早已习惯了朝颜的存在,对她来说并不是难题,她大方地劝说她。

这样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

"我明白,我会留下的。"朝颜也不多说什么,点头就是。

"嗯。"卜钰蕾放了心,对她一笑,忍不住道:"我好紧张喔!"

"是为了后天的酒会?"

"是不是很好笑?"她有些腼腆,"我都二十八岁了。"

和须句怀厮守终生一直是她的梦想呀,好不容易就要实现了,怎可能不兴奋?

朝颜只是望着卜钰蕾,感觉到她内心的甜蜜,那让她羡慕,同时也酸楚。

这滋味并不好受,无奈的是她还不能够有丝毫表露。

她想着须句怀,他冷峻的脸孔,他温热的亲抚,他就要属于别人了。

"蕾姐,恭喜。"她讶异自己还能有这样平静的语气。

"谢谢!你真好,朝颜。"卜钰蕾开心地接受她的祝福。

"你们两人聊得挺愉快的。"

"怀!"

须句怀和几名主管走出来,"等很久了?"他问。

"一会儿。"卜钰蕾靠向他,很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眼神温恬醉人。

"你们谈完了,怎么样?"

"一点小瑕疵,没事。叔叔回去了吧?"

"爸爸呀,这几天晚上忙得很,都是一些老朋友的饭局。"她揽看须句怀,比较关心和他的约会。

"唉,有个地方很不错,今天陪我去好不好?"

"当然好。"他对她微笑,然后转向朝颜,深沉的眸子看着她黯然的眼晴。"你先回去。"

"是。"她已经习惯这样的命令。

总是如此,只要在卜钰蕾面前,他对她就是完全公事化的态度,与私下迥然不同,分得很明。不过朝颜知道自己之所以能避开闲言闲语,大柢也是这个原因。

"明天见,朝颜。"卜钰蕾跟着须句怀走进他的办公室。

"明天见。"她的声音有些黯淡无力。

离开了公司,她没有直接返家,先到饭店会场为酒会的流程安排做最后确认,包括了所有细节与相关事宜,确定一切符合预期要求后才回到须句庄园。须句怀不在,锦嫂依然为她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一直到三更半夜他才回来,她已经就寝了,朦胧中,听见他开门的声响。

约莫二十分钟后,须句怀进了她的房间。他的指背抚过她白净的脸庞,揉过她的发,朝颜张开眼,在黑暗中看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切动作静悄自然。

他俯身躺下,不留空隙地搂住她。

她贴着他精实的胸瞠,鼻腔袭人犹带湿气、舒爽的香皂味,眷恋地合上眼,忍不住加重倚向他。

这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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