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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心里有数,本打算今年过了她的忌日,便重新立个皇后。”
太后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康熙点头:“钮祜禄妃出身名家,进退有度,性情柔淑,举止端庄,又是宫里的老人。”
康熙又道:“有很多都是宫里的老人,儿子寻思着,到时候把宫里的位分给进一进。”
太后点了点头:“合该如此。”
她道:“你对后宫之事向来不上心,这原本也没有什么,倒是之前……”
她顿了顿,将原本没有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道:“趁此机会,把宫里的位分都进一进,让大家一同高兴高兴,也是好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因为她自己没有说出口,所以大家都佯装没有听到。
康熙点头:“这事既然定下来了,倒不如这次的八旗选秀,就让钮祜禄氏跟皇额娘你们一块儿去吧。”
太后答应了下来。
太皇太后全程没有说什么。
说了一会儿话,康熙快要离开的时候,她才说道:“前朝的事固然重要,但帝王家中无私事,延续子嗣同样重要。”
“孙儿知道。”
太皇太后笑着:“那就好,希望上天保佑咱们爱新觉罗家多子多孙。”
康熙应了两声,退了下去。
等康熙离开,太皇太后看了太后一眼,微微摇头,满是不赞同:“你啊你。”
“皇额娘,我只是想到了董鄂妃。”太后叹了口气,“我怕啊……”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太皇太后叹道,“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玄烨比福临懂事,你要放心。”即便提起的是自己儿子,太皇太后也十分客观,“咱们啊,都要相信他。”
太皇太后轻声道:“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她轻轻道:“咱们不能把这孩子逼得太紧。”
太后垂首,满头珠翠,冰冷华丽:“一切都听皇额娘的。”
年仅三十二岁的太后以臣服的姿态展露在太皇太后面前,乖顺听话而懂事。
深宫冰冷。
即便是父母兄弟姊妹,都要多加思量,行差错步不得。
康熙回了宫后,翻看起了书。
来华的国外之人,越发的多了,献上来的稀奇玩意儿、藏书更是数不胜数。
他翻看的正是南怀仁所翻译成满文的《几何原本》。
南怀仁曾是他的科学老师,讲授几何学和天文学,也曾陪同他出巡,沿途观天测地。
然而清朝廷中如南怀仁一样的人大有人在。
他不吝于学习新知识。
他非常清楚的明白,正是因为他的祖辈不拘一格,才有了这大清江山。
明朝因循守旧,才败于清。
这个时代永远不会因为个人意愿而停止发展,只会脚步不停,如同车轮。
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国人的到来,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他脚下的领土。
他越发肯定,一旦清朝停下发展的脚步,终有一日,会被西方诸国攻打。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
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并无交情,只有利益。
一旦清廷势弱,周边尔尔小国,定如豺狼虎豹,从清廷身上撕下肉来。
就如同明朝后期一般。
明朝势弱,于是清代明。
若有一日,清朝势弱,自然有一朝代来代替清朝。
他用手敲了敲桌子,收回了思绪。
纵然有那一天,也是千百年后的事情了。
他如今再忧心,也不过是杞人忧天。
人生不过百年,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保证自己为帝王的百年内,天下添加长治久安罢了。
生不满百年,何怀千岁忧。
他招来南怀仁以及其他外臣,诸如纳兰明珠,商讨收复台湾之事。
郑成功乃大忠大义之人,正因为如此,所以无法为清廷所用,然而台湾自然是要收复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汉人有句话说的好,成王败寇。
无论那些意图反清复明的人,到底有多憎恨他,然而掌控着天下的人是他和他的祖辈。
也许有朝一日,清廷也会被完全推翻。
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他就是这天下的主人,他就是有责任为整个天下做算计。
反清复明势力不除,天下一日难安。
战争四起,百姓何辜。
他们全的是他们的忠贞孝廉,丢失性命的却是普通百姓——他们复的明,百姓真的好过吗。
说到底,也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正因为看得见这些,所以他希望在自己的治下,百姓能够好过。
朝中事多,他无暇注意其他事情。
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纳兰明珠等人就已经到了,走了一路,汗淋淋。
小孟公公倒了茶水后,就站在身后伺候着。
梁九功在一旁站着,等着吩咐。
康熙看见茶水,想起了那个温柔平和的人,不过一瞬,他就收敛了思绪。
纳兰明珠谦卑的等着。
他心里明白,在场的,都是康熙的心腹,即便位卑低贱,假以时日,也会手握大权。
生死富贵,也不过是帝王的一句话。
纳兰明珠知道,索额图自太子册封之后,多有朋党,结亲闭空,已经招来了皇上的不喜。
而他,正好是皇上选出来和索额图制衡之人。
他这样想着,表现的越发谦卑了。
商谈战事,一谈便是两个时辰。
等夜里,群臣都走了,梁九功问道:“皇上,今儿翻牌子吗?”
“我打算去看看马佳贵人。”
梁九功领了差,这就下去叫人准备。
康熙突然问道:“她还好吗。”
梁九功脑子一转,很快就知道他说的是谁,忙回答:“奴才前几日瞧着,乌雅姑娘气色还不错。”
康熙不再说话。
临快到宫殿时,他才又问道:“她什么都没说?”
梁九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时候他应当回句讨巧的话,但是他知道眼前的帝王对那个乌雅玛禄的情感不一样。但实话实说,又不是个良策。
康熙并没有听他的回答,径自进去了。
马佳氏已经显怀,行动不便,康熙便免了她的行礼。
马佳氏是一贯的温柔小意,规矩得很。
他在恍惚间,却总会把马佳氏和另一个人重合起来。但他清楚的都知道,她们两个绝不是同一个人。
多想无益。
他宽慰了马佳氏几句,便起身离开,到主殿留宿钮祜禄氏那里。
等他走进房中的时候,看见钮祜禄氏放在一旁的书,翻了大半。
上写着《世说新语》。
见他看,钮祜禄氏嗔了一声:“皇上。”
他回神,邀她坐下对弈。
钮祜禄氏善于对弈,并不藏拙。
他笑道:“这步妙啊。”
钮祜禄氏嗔道:“那可不,皇上棋艺超绝,奴才自然也是要多练一练,咳……免得皇上厌了奴才。”
她用手帕捂住了唇,连连咳嗽起来,好半天才说完一句话。
她目若星光,温柔美丽,又带着小女儿的娇嗔,属实可爱。
康熙笑了笑,关心道:“请太医了吗。”
“请了,太医说是风寒,开着药在吃。”
钮祜禄氏叹了一口气,道:“奴才这身子,打小就不好,扫了皇上的兴了。”
钮祜禄氏又道:“佟妹妹也进宫好些日子了,奴才算了算,也过了待年,皇上今日不如去看看。”
佟格格是康熙的表妹,也的确到了年纪,康熙也去过两回。
今日见她提起,也就允了。
“你好好养病,到时候要是差什么药,就差人去内务府领。”
“是。”钮祜禄氏见他要走,想了想,还是说起了这事,“奴才曾经去见过太皇太后,那时就说起过这事。但皇上一直不提及,奴才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说。”康熙大抵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万没有打断的道理。
他全她的体面。
“皇上临幸过的女子,一般都有位分。那位妹妹迟迟没有位份,想来是皇上忘了?”钮祜禄氏抿着唇,静谧的微笑,“倒不如把妹妹的位份早些定下来,也好让后宫们的姐妹们见一见。”
康熙并不顺着说,而是道:“你身体不适,掌管六宫事宜,容易累坏身子。明日起,佟氏协理你掌管六宫。”
钮祜禄氏垂首:“奴才领命。”
康熙走了出去。
一旁的宫女上前扶着钮祜禄氏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