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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内务府给郭络罗贵人嫔的份额。”

“是。”

等梁九功要退下的时候,他又问道:“她身体好些了吗?”

梁九功忙点头:“回主子的话,乌雅姑娘的身体好多了。”

“那就好,去吧。”

梁九功去内务府吩咐了郭络罗贵人的份例要按嫔级发放后,又让内务府总管送来了一件狐裘。

内务府总管将一件狐裘送上,笑道:“梁总管,这可是今年刚献上来的上好的狐裘,整个宫中也不过五件。上次送到马佳贵人那里的,比起这件都要差些。”

梁九功收下了,又道:“你去拿件和上回货色差不多的。”

内务府总管一愣,复又笑道:“是。”

他扭头:“还不快去。”

不多时,一件成色还不错的狐裘送了上来。

梁九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两件狐裘走了。

梁九功将其中一件狐裘放在自己的房间,另一件让小孟公公端着,同他一起到了御茶房。

乌玛禄见他来了,忙拜了拜,笑道:“我得谢谢你。我听她们说了,若没有梁总管,可能我这条命就救不回来了。”

梁九功忙避让开:“不敢不敢。”

梁九功道:“天气冷,皇上怕您冻着,让我给您送了件狐裘来。”

乌玛禄迟疑了一下,谢恩接受。

梁九功打量着,口中道:“皇上心里是有姑娘的,他从未像惦念着姑娘一样惦念旁人。”

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这话可笑,又苍白的搪塞:“姑娘耐心等着,福气且在后头呢。”

乌玛禄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疲惫,那是什么都了然,但什么都不愿意计较的笑。

第30章

梁九功自觉自己应该再多说几句,他向来聪敏,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可见她这样,竟觉得说什么都没意思。

他最后张张嘴,只能劝一句:“皇上让我走这一遭,自然对姑娘有几分情谊。姑娘要心里有数,莫要任性。”

“我心里有数的。”她笑着,“谢梁总管好意。”

梁九功的话说不下去了,只能先离开。

等他走出很久,他才回头。

他自然是看不见她了,可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孟公公问他:“师父你在看什么。”

他摇摇头,没有说话,继续行路。

他在宫里许多年,别的不好说,识人的能耐却是有的。

他清晰的看见了那位乌雅玛禄身上有一种和其他女子不同的气质。

她的身体在宫中,她的灵魂却比所有人要自由,不怪皇上在意,时时顾念。

皇上年少登基,一生被困深宫,所见都是行差错步不得的人,几时见过这样的人呢?

可这不是他一个宦官该想的事。

乌玛禄见他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看着天空,薄雾浓云。

她怀里抱着狐裘,有些茫然。

她知道梁九功来这里,是为了让她做那个先低头的人。

不然,他没必要亲自来。

帝王作为封建时代的至高者,自然不可能低头,那么也就他们这类身份低下的人先低头,帝王顺着往下走,才是正理。

她心里都知道。

她甚至十分清楚明白,她想要在这个时代过得很好,她应当像其他女子一样,用尽各种手段计谋去争夺帝王的那一丝喜爱,去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她不愿意。

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为什么有些穿越者能很好的适应穿越后的生活,她却不能。

她听见自己清晰的回答。

人与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喜欢功成名就,有些人喜欢青史留名,有些人喜欢闲云野鹤。

而她,她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的融入这个时代呢?

她见惯了科技发达,见惯了一个远比现在更平等的世界,那时的她远比现在更自由。

她见过了昆仑的雪,塞北的砂,江南的烟柳,看过长安的兵马俑与朝歌的遗迹,也去过了异国他乡,见过教堂与白鸽,大笨钟与古堡……

她既见过了世面,又怎能甘心抬头看见的不过是一指窄窄的天,又怎甘心垂首为他人束于这方寸之间。

她的三观已定型,难以更改。

她由来认为,女子与男子一般无二,生来为人,应当享有人的最基本的权力。

可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面对着天下大势,她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她觉得,女子并不是生来就是为了要嫁与谁为妻,并不该被一次又一次的推上相同的道路。

就算她觉得,让愿意风花雪月的人风花雪月,让愿意星辰大海的人星辰大海就很好。

就算她觉得,她读书识字,是为了明理,是为了开阔眼界,而不是为了伺候一个男人。

因她爱她自己,她尊重自己独立的人格,所以抗拒着这一切。

但她知道,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过是车轮前的一只螳螂罢了。

正因为她清醒而通透的意识到这一切,所以她无法坦然的接受这一切,无法放任自己发自内心的接受这个时代的同化。

她带着现代人的思想,误入错位时空,不合时宜的痛苦的生活在古代。

每一日,都在苦熬。

苦熬啊。

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垂目,抱着狐裘进了房间。

夜里,康熙心烦意乱,前朝政事和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揉了在一起,叫他不能自在,即便看书都不能够冷静下来。

他索性出门走一走。

八名太监提着灯笼跟随左右。

他登上城墙,仰首看天,浅淡的月色被云雾遮蔽,只有朦胧的一点光。

寒风料峭,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他站了很久,直到人在城墙上已经冰冷了起来。

他收回目光,迈步向下。

梁九功小声道:“皇上,乌雅姑娘来了。”

康熙愣在原地,并未回头,而他的手,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太冷,在颤抖着。

梁九功垂首,背对着乌玛禄挥手。

乌玛禄轻轻的叹息,抱着明黄的大氅走上前,给康熙系上。

她站在他面前,苍白美丽,带着大病初愈。

“你瘦了。”

乌玛禄打好结,退后一步,笑了笑,并不说话。

冰冷的手捏住她的脸颊,触手滑脂,面容在淡淡光线下,并不明显,眼睛一直往下,并不看他。

康熙固执的:“看着我。”

乌玛禄抬眼看着他。

年轻的帝王满眼迷茫,恍若跌入陷阱的幼兽,不知出路。

康熙松开手:“走吧。”

一行人亦步亦趋的回到乾清宫。

梁九功提前让人备好的姜茶送了上来。

乌玛禄在寒风中冻着的身体,逐渐回暖。

她打了个哆嗦。

康熙看在眼里,将手里的暖炉给她。

“谁让你来的。”康熙问她。

他所有的情绪似乎在一瞬间收敛,还是那个君心难测的帝王。

梁九功将新端来的汤轻轻放在桌子上,在桌子上碰撞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

那一瞬间,乌玛禄什么都明白了。

她想,算了。

是的,算了。

她说:“是奴才自己要来的。”

乌玛禄的视线收了回来,垂着首,带着几分温婉顺从。

梁九功低着头,谦卑的退到一旁,让其他小太监把托盘拿出去了。

她抬头看着康熙,眸子水润:“没有爷,奴才该怎么办呢。”

梁九功笼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松开。

康熙放松了下来,依旧不语。

乌玛禄轻声道:“没有爷,奴才连咱们的孩子都护不住。”

康熙坐直了身子:“梁九功!”

梁九功上前:“奴才在。”

“去查!”

梁九功垂首:“是。”

王太医来得很快,他已经忘了乌玛禄,但看见梁九功,也找到了那微薄的记忆。

王太医诊完脉,直接道:“姑娘的确小产过一回,要好生调养。”

他顿了顿:“脾虚胃弱,脉象弱,之前的药方可能相冲,臣一会儿重拟个药方。”

梁九功跪下,默然不语。

乌玛禄为梁九功求情:“请爷不要怪梁总管,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不愿因为此事惊扰了爷,才求梁总管为奴才隐瞒。”

康熙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好啊,好啊,你们!”

乌玛禄也跪了下来。

“出去,都滚出去!”

梁九功退了出去,路过乌玛禄,轻声道:“姑娘,走吧。”

等梁九功退了出去后,乌玛禄膝行上前,抱住康熙的小腿,道:“奴才错了。”

康熙气急,一脚踹过去。

乌玛禄跪趴在地上,起不来。

康熙的火,一瞬间散干净了,他弯腰抱起乌玛禄,放在床上。

“梁九功!让太医进来。”

梁九功忙去把王太医叫来。

王太医停下写药方的手,快步上前。

望闻问切过后,王太医道:“姑娘身子虚,可能要养好一阵。一时半会儿之间,恐怕不适合孕育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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