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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用完膳后,康熙出行,群妃跟随,百官殿后,共登城墙。

此时,鞭炮齐鸣,烟花绽放。

紫禁城外,张灯结彩,车如流水马如龙,宝马雕车香铺路。

康熙居高临下,一时之间,心中豪气万丈。

他要定江山,开万世之太平,治理出个盛世。

千百年后,人们提起贤君圣君之时必有他。

哪个男儿没想过要与秦皇汉武齐名。

成就那千古一帝。

他纵然知道这天下没有不死之人,没有不亡之国,但也无损于他这一瞬间生出的豪情。

乌玛禄听见了鞭炮声,从炭盆里早早捡起的放凉的木炭被她拿在手里,她在烛火下,一字一句的书写着,她自己的名字。

她什么都不能写。

不管是后世会发生的事情,还是有关后世的图画,乃自于阿拉伯数字。

她也无法写下。

仅仅因为,那不是乌雅玛禄该知道的东西。

所以,乌玛禄自然不能写。

她不能留下任何破绽。

她不知道这些破绽会不会在后来变成捅向自己的刀。

她心中始终怀着微弱的希望,她一直在等待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枚镯子。所以,在这之前,她绝不会轻易死去,也自然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可她,太想那个年代了。

那个她还是她自己的年代。

她只能一笔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乌玛禄。

她写着,泪湿宣纸。

她很快擦干了眼泪,将宣纸收了起来,将炭笔丢进了炭盆,在水盆里净手,然后将水倒在檐下的水沟。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檐下,裹着狐裘,看着天空绽放的烟火。

绚丽易碎。

她痴痴的望着,就像在望一场幻梦。

等烟花彻底破碎,她盯着檐下挂着的五色八角圆灯发了会儿呆,进屋关门。

夜里,她睡下了,小孟公公先来敲门,她披着狐裘打开。

小孟公公垂首不看她,免得冲撞了她:“姑姑准备准备,皇上快要到了。”

乌玛禄陷入了沉默,让开位置:“我这里没什么可准备的。”

小孟公公道:“那请姑姑先避一避。”

乌玛禄退进去,上床,又放下了床帏。

小孟公公招呼着其他太监进来,点燃了烛火,置上新烧的炭盆,又在桌子上摆了,一碟干果蜜饯的合盘,一碟小菜合盘,一汤一粥,一猪蹄,一碟奶香馍馍,一碟河鲜,两碟时鲜蔬菜,共计九个菜。

乌玛禄在里间换上了衣服,这才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康熙都没有来,她索性拿着《西游记》继续看。

她半夜醒来的时候,看着保成在自己身旁熟睡,康熙正坐在一旁翻《西游记》。

乌玛禄问他:“爷还不休息么。”

康熙放下手中书,起身走到她面前,拿着两只拇指大小的酒杯凑到她面前,执子之手,交错而喝。

乌玛禄疑惑的看着他。

康熙摸了摸她的眼尾:“你这一生,我无法给你一场婚礼,我与你交杯,便当我们定下盟约,从此你是我的妻。”

“若有来世。”他说,“必八抬大轿娶你为妻。”

可我不想与你有来世。

乌玛禄想。

乌玛禄口中道:“好。”

康熙看着她的眼,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爱意,清澈见底。

他想,她可真是个小骗子。

可他爱她,这就够了。

他吻她:“你不会变的,对不对……你应当爱我,如同你不会变一般的坚定的爱我。”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她在明白的瞬间,心里充满了一种悲悯,并非女子心疼心上人的悲悯,而是神佛菩萨看着世人皆苦落下的那滴泪。

“奴才是不会变的。”她温顺的任凭他施为,她的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如同母亲爱抚自己那夜惊啼哭的幼儿。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内心被触动了一下。

他想,他爱她的,他应当爱她的,他不爱她还能爱谁?

她在成全他的幻梦。

康熙好一会儿,才松开她,从她枕头下摸出了一枚古朴的铜钟状的铃铛,串着明黄的碎珠子。

康熙看着她,说:“我放你枕头下的。”

“新年第一份赏赐,我只想给你。”

乌玛禄接过,晃了晃,在深夜里发出空荡的响声,她下床放在自己的奁盒里。

随后,在她的伺候下脱去外衣,康熙只着中衣,上床歇息。

康熙突然道:“上次,我说我忘了,其实我没忘。”

“嗯?”

“最后一次许愿的时候,皇庄上来了一个僧人,当他听到我的愿望,他给了我这个铃铛。”

“他说,我等的那个人一定会来到我身边。”康熙闭着眼,平稳的说着一切,“等她来到我身边,我将这个铃铛给她之后,她就再也不会离开我。”

乌玛禄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忘了礼仪规矩,但康熙并不在意。

她亡羊补牢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奴才不会离开爷的。”

康熙隔着保成,将她抱在怀里:“睡吧。”

两人睡去。

临睡前,乌玛禄模模糊糊的想,再英明神武的人也会有所求。

若非所求太难,怎幸神佛。

即便是春节,皇帝也没比平时清闲到哪儿去。

大年初一一大早,康熙便要起来,到大年初一,一年中最重要的朝会,自然要多加注意。

等乌玛禄睡下后,康熙抱走了第二日要一早去给太皇太后拜年的保成,两个人都睡回了康熙的内室,免得他们第二日一大早吵醒乌玛禄。

他轻手轻脚的离开,不让梁九功喧哗。

等乌玛禄醒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尹双儿熬完药,进来看了几回。

石晓晓道:“她可真能睡。”

尹双儿实在不想理她:“你闭嘴吧,你再不收收你那性子,我就告诉梁总管去。”

听到床上有声音,尹双儿上前一边伺候着穿衣,一边道:“主子,先洗漱用饭可好。”

石晓晓做着口型:“上赶着做奴才的狗。”

她说完后,把东西都备好了,让乌玛禄刚好用。

两人伺候着她用完饭,又盯着她喝完药,两人这才利索的把用过的餐具端了出去。

等午后,乌玛禄歇下了。

尹双儿才找石晓晓说这事儿:“主子身体不好,这一日日的,喝的药都比吃的饭还多。”

她叹道:“咱们进宫后,管事姑姑说的话,你忘了?能遇到像主子这样心善的人,是咱们修来的福气。要遇上挑剔些的主子,咱们可就难过了。”

她近乎苦口婆心了:“你呀,管管你的嘴吧,不要不满,也不要想着做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

石晓晓眼中满是倔强:“宫中那么多包衣出身的主子,包括咱们伺候的这位主子,不也是包衣吗?凭什么她们使得,我就不使得。”

她眼中是熊熊的野心:“咱们这会儿离皇上那么近,怎么就不能搏一搏?倘若得了宠,岂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家里人想想。”

石晓晓像是要蛊惑她一样:“那个宜主子不就是么,昨年进了宫,没多久就是嫔了。我听说过,她也不过是个奉茶宫女。比起来。咱们见到皇上的次数更要多些,你呀,比起劝我,还是有点儿心气吧。”

尹双儿低头绣着花:“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你也不想想,能有咱们主子待遇的又有几个呢?”

“一个没有位分的宫女,的确没几个。”石晓晓有些不屑,“叫她一声主子,她就真成了个主子不成。”

尹双儿觉得她无可救药,空有野心,也有小聪明,却不辨时事。

她不想管她,可想起温柔的乌雅主子,却还是打算努力劝她:“可没有位份的宫女又有几个人会有宫女伺候呢?又如何得到梁总管的看重?”

她说:“就像你说的,咱们比宜主子见到皇上的机会更多,可皇上至今都没有点咱两。你也该从那样的梦里醒一醒了。”

“你什么都不懂。”石晓晓听不进去,她厉声道,“你就做一辈子的奴才吧,反正我是要做主子的。”

两人不欢而散。

尹双儿起身继续看着药,乌玛禄睡到下午才醒,靠在床上,让尹双儿拿来了《西游记》继续翻看。

日子如常。

开年后,正月里,康熙宣布开一次荐举和考试相结合的制科——“博学鸿儒科”。

凡属重点人物,无论年纪多大,疾病多重,态度如何执拗,一概抓住不放。

康熙私下笑道:“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跑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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