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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沉默的听着,安抚着劳累的康熙。

纵她有一双破妄眼,玲珑心,水晶肚,救世药,也抵不过这皇权。

她想,正因为如此,文人雅士最高之愿,便是圣人。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纵然无法做圣人,无法达则兼济天下;亦有人曾吟《石灰吟》,说着“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她亦做不到。

她笑这红尘可笑,叹痴情无聊,眼目空空,此生虽未了,却只想求得自己这颗心无所扰,从而换得半世逍遥。

她求逍遥,意逍遥。

若之后机缘巧合,能为他人为天下苍生略尽绵薄之力,哪怕只能免一分毫的人世苦楚,也不枉她来到这四百年前。

她承认她自私怯懦,毫无勇气,没有同归于尽的勇气,也没有其他女子那样胆大的心气,她只能保留此身,或许能做些什么,又或许只能眼看着后面某些事的发生。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康熙松开她,为她抹了抹脸,轻声道:“我不是要说你……”

他上床歇着了,闭上眼,邀她一同入睡。

乌玛禄道:“爷不去别的姐妹那里么。”

“不想去。”康熙闭着眼道,“累得慌,不想应付她们。”

乌玛禄闭上眼。

半夜腿抽筋,她痛醒了,哼唧了两声,康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又腿抽筋了?”

他坐起身,闭着眼开始给她捏腿。

他们认识好几年,她前两次怀孕,他也在身边,自然知道她怀孕容易腿抽筋,也给她按过几回,这会儿按起来也算是驾轻就熟。

琉璃在外喊了一声:“主子?”

乌玛禄推了推康熙。

康熙道:“退下。”

琉璃不再问了。

康熙亲了亲她脸颊,迷迷糊糊的笑道:“这普天下,让我给按腿的独你一份了。”

“是爷心疼奴才。”

康熙睁开眼,借着昏暗的月光看着她:“你是我的妻。”

“皇上的妻是皇后……”

康熙松开手,复又给她按腿:“你不可能是皇后。”

“奴才知道。”乌玛禄轻声道,“话赶话到这儿了,爷莫怪。”

康熙本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若要细说,也免不了提及他在太后和太皇太后面前发的毒誓。

他不可能让她知道。

她那么柔弱又那么善良,他怎么忍心让她知道这些呢?

她在他眼中是柔弱的易碎的琉璃瓶,长期需要吃药养身体更加重了他的担忧。

他压了回去,只轻声道:“我不能许你皇后的名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妻。”

他轻声道:“我也不逼你,看你自己什么时候叫我玄烨。”

“你是我的妻,私下里,不用自称为奴才。”

乌玛禄在这样的昏暗中其实是看不清康熙的模样的,她却忍不住长久的注视着他:“爷为什么对奴才这般好。”

“我也不知道。”康熙轻轻笑道,“我最初见你时,是觉得你漂亮,可后来你处处都合我的心意。”

他低声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说话:“我年少失怙,少在父母身边,说心里不羡慕是假的。”

他给她按开了筋,又放在被子里捂着。

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你。后来见你和胤礽……就是太子相处,就想起了小时候,小时候我就想要个家。”

他说:“我跟表妹相处虽然像家,终究差了些。”

他闭上眼,并不说话,只是捉住了她的手。

乌玛禄侧身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年少就在流离的孩子。

他说:“睡吧。”

她本该防备他,万不该交心,可他说得如此诚恳,她的心听着听着就酸涩起来。

她不该爱他,她也无法恨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他本分,不带一丝情感的相处,可现在,她好像也做不到。

她闭上眼,一滴清泪落下。

康熙听她呼吸不稳,并不睁眼,轻声道:“不必伤心。”

“我待你好,是我愿意。”他说。

乌玛禄抓住他衣服的下摆,落泪不已。

夜半无人私语时,说尽寸心不肯悔。

乌玛禄抓着衣摆睡着了。

康熙睁开眼,侧头看着她,无声的叹气。

额林珠,你这般心善,这般容易被哄,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他闭上眼。

卯时,他轻手轻脚的起床,梁九功进来伺候他穿衣。

他走到门口,见琉璃在那儿站着,他道:“给你主子说一声,今年除夕宴免了她奔波,好生养着。”

“是。”

康熙迈步出门,前面的灯笼映照着大地,他脑子里过了一转近期的事,想到了昨天的事。

这宫中的财物流出是得禁一禁。

他道:“梁九功。”

“奴才在。”

“传口谕,不许后妃与家人私相传授。”

梁九功应道:“是。”

他又道:“若非我应许,宫中物件一概不允传出。”

梁九功问道:“这几年战事吃紧,太皇太后将自己的东西送往边防将士……”

康熙顿了顿道:“走个场面。”

“是。”

康熙想了想,又吩咐道:“宫里有些事不该传到永和宫的……”

梁九功忙道:“这些事儿,绝不会传到德主子耳中。”

两人走了一会儿,快走到乾清宫了,梁九功迟疑了一会儿,道:“乌雅家昨日让小孟子传话,问她家的庶女选秀该怎么办。”

康熙停下脚步:“她怎么说?”

“小孟子说,德主子让他去问问那位庶女自己的意思。”

康熙眼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明年内务府进人,你挑几个老实本分不爱说话的给德妃送过去。”

他顿了顿道:“她心地善良,不许再有人求情求到她那里去。”

“是。”

康熙迈步向前,轻笑道:“你啊。”

梁九功知道康熙说的那句“你啊”是对那位德主子说的,他也不得不佩服,也不见那位德主子怎么争宠,皇上就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即便对于那位佟佳皇贵妃都没有这样面面俱到,生怕吃亏。

算了算了,必然是好人有好报。

不正因为德主子是个天大的好人,他才愿意两次出手帮德主子复宠吗。

他寸步不离的跟上。

除夕夜,乌玛禄的确没有参加除夕宴,大家都知道那位德妃常年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早已习惯。

对她一向不喜的太皇太后和太后,今年也没说什么,甚至还提了一句,让太医院的人仔细些。

康熙按往年的规矩,叫人给永和宫送了一席膳。

乌玛禄得了后,如何赏下面人菜,又如何叫人给万琉哈柳烟送了几样菜,不必细说。

佟佳皇贵妃过了年没多久,便带着胤禛来看乌玛禄。

佟佳皇贵妃看着她精力不大好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我前些日子本想让太子来见你,但看你这样,也不好让他来,还是等你诞下皇嗣的吧。”

“太子近来可好?”

佟佳皇贵妃点头道:“他身边一堆人,亏不了他的。”

她见左右都站得远,把胤禛放出去玩耍了,这才道:“我听说,皇上将宜妃和你家的旗都抬成了正黄旗。”

乌玛禄看向她。

佟佳皇贵妃看乌玛禄神色里的讶异不像假的,她自己反而有点儿迟疑了。

乌玛禄握着佟佳皇贵妃的手,道:“姐姐有什么话尽管说。”

她轻轻的笑着,带着几分病弱:“我身子不好,出不了门,也就劳姐姐给我说这些事了。”

佟佳皇贵妃沉默片刻,还是道:“我听闻宜妃的阿玛三官保多有桀骜,不成体统,皇上如今又给他抬了旗,难免越发嚣张。”

乌玛禄应了一声:“皇上若是不喜欢,自会敲打。可皇上喜爱宜妃,他阿玛嚣张些,也没什么。”

佟佳皇贵妃心里晓得乌玛禄说得对,她的这位皇上表哥,就是个爱欲令其生,恨欲令其死的人物。真喜欢一个人时,自是千好万好,可若是不喜欢时,自是百般看不顺眼。

爹给她的书信里便提及了,皇上默许索额图所定规格,几乎与皇帝等同的皇太子仪仗、冠服,只有尺寸有些许裁剪。

此外,皇上规定每年的元旦、冬至、千秋三大节,百官对皇太子都要行二拜六叩的礼节,并避太子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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