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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转过头,看着她。

乌玛禄知道他现在心不在焉,也不劝他。

无论如何,至亲死亡,只要不是完全泯灭人性者,会感到悲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时候,无论劝什么,悲痛者都听不进去的。

乌玛禄安静的坐着,并不说话。

半晌后,康熙问她:“你为什么不劝我。”

“因为一个人即便知道全天下的道理,该难过的时候还是会难过。”乌玛禄温柔的看着他,“爷孝顺太皇太后,为自己至亲而痛,再正常不过。”

什么话都叫她说了,康熙还能说什么。

他冷不丁的问她:“孩子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

“怎么不告诉我。”

“六月的时候就查出了,王太医说胎儿不稳,奴才就没告诉爷。后来太皇太后病重,就更不能打扰爷了。”

康熙坐了起来,抱住了她,安静的坐着。

虽然心思烦乱,但似乎可以思考了。

她太瘦了,仿佛只有一把骨头。

康熙抱着,都有些硌手了。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怀里人,其实也是个久病人。

他叹了口气:“以后我不会碰你了,我怕你离开。”

“这个孩子生下来,咱们便什么都不要了罢。”

他也曾想过,要和她子孙满堂,儿孙绕膝。

可是这些东西,在这瞬间,比起她来,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比起那些有的没的,他更想她活着,长命百岁,平安无忧。

他近乎自言自语:“你要好好活着。”

“好。”

“你答应我。”

乌玛禄笑了起来,用尾指勾住他的尾指:“我们定契吧,我会好好活着的。”

她哼道:“连就连,你我相约百岁死,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康熙定定的看着她:“咱们说好了,少一年一个月一刻,都不算百年。”

乌玛禄怔怔的看着他,有些失笑,喃喃:“要不知道,还以为你……”

同我是同个时代的人。

“怎么?”康熙问她。

乌玛禄笑道:“奴才说,要不知道,还以为爷已经好了。”

康熙觉得她在哄自己,但他没有证据,他松开手:“我饿了。”

“奴才让梁公公送膳来。”

“好。”

乌玛禄出去让梁九功送膳。

众人齐齐都松了一口气。

宜妃定定的看着她。

乌玛禄感到视线,侧首和她对上,然后对她笑了笑,又转过去。

乌玛禄同太后道:“皇上已经用膳了,奴才身子不适……”

她话还没说完,梁九功已经出来,叫道:“德主子,皇上请您进去一块儿用膳呢。”

乌玛禄收住话,冲太后行礼,得了太后应承,才进去。

太后看着宫门,微微摇头,对宜妃和佟佳皇贵妃二人道:“散了吧,散了吧,咱们都散了吧。”

她由那兰图扶着离开。

佟佳皇贵妃与宜妃各自乘上轿辇回去。

佟佳皇贵妃实在没什么精神,只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她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事情。

宜妃回了宫,让画意下去了。

她自个儿上床歇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自觉自己最受皇上宠爱,荣耀不断,但是德妃能哄好皇上,她却哄不好。

她虽蠢了些,却也不是没脑子。

以往那些想不明白的东西,都想通了。

怪不得最初皇上会对她说那样的话,她那时就听说皇上和当时还是奉茶宫女的德妃关系不一般。

是她自己没有上心。

怪不得她每次说,她想看德妃,多和德妃亲近的时候,那些妃子都会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她。

可能是在看她这样的蠢物吧。

她气到捶床。

床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画意在外问:“主子,怎么了!”

她凶巴巴的:“闭嘴!”

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也不吃饭。

第二日才让画意进来给她梳妆。

画意道:“皇上昨日封咸福宫主子为妃了,是下午的事儿。主子在睡,奴才不敢搅扰主子。”

“哦。”

画意又道:“皇上往永和宫……”

“闭嘴!”宜妃语气严厉道。

“主子……”

宜妃急促道:“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永和宫,管它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许提。”

画意受了惊吓,却还是应道:“是,是。”

宜妃推开她:“算了,不想梳妆,你下去,不许人来。”

她歇下了,抱着被子,睁眼看床帷。

她不知道自己昨天的那些无谓的猜测,对或者不对。

但是,她是一个小气的人,她绝不要和德妃讲和。

她讨厌德妃,也讨厌皇上,也讨厌像傻子一样的自己。

可是,要让她恨德妃和皇上,她做不到。

画意在门外敲了敲门:“主子,皇上派人送来了一对手镯。”

“不……”话音一出口,她又舍不得,她擦干了眼泪,“送进来。”

画意打发走了小太监,端进来了一对白玉镯。

宜妃戴在手上,打量着,又快活了起来:“真好看。”

“主子皮肤白,戴这个就更白了。”画意夸道,“整个后宫,没有比主子更好看的人了。”

宜妃的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是。”

她命令她:“快给我梳妆,再给我找套配这镯子的。”

“好。”画意笑道。

扶着宜妃,让宫女芃花给其梳妆,她去给宜妃挑衣裳。

画意微微笑着,她家主子真好哄。

她喜欢自家主子。

咸福宫中,宝音得了位份晋升,皇太后心喜的让她歇息几日再去。

宝音让人去叫袁青青。

苏日娜奇道:“格格为什么要见那个被皇上厌弃的人。”

宝音吃着奶粥,不以为意的笑道:“当然是要固宠。”

苏日娜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跺了跺脚:“奴才知道啊,奴才就是问为什么格格不自己固宠,反要把这样的机会给旁人。”

宝音放下勺子,呵道:“你啊,你多长长脑子吧。难不成,你以为他封我当妃子,是喜欢我?他但凡上了心,怎么会不给个封号?无非是做出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看的罢了。”

苏日娜讷讷道:“可贵妃……还有储秀宫的格格不也没有封号吗,可她们位份同主子一样尊贵,宫中能成为妃的有几个。”

“是啊,因为我们的身份足够高,所以我们才都成了妃。”宝音让她把奶粥撤下去,又上了蜜饯干果,“像皇上这样的人,他若是不喜欢这个人,是绝不会把心思放在给人取封号上。”

苏日娜同她是从小长大的交情,所以在很多事上,没有像别的奴才对主子那样忌讳。

她半开玩笑道:“那格格觉得,有封号的几人中,皇上最喜欢谁。”

“谁知道呢?”宝音不以为意道。

宝音还要再说,但是袁青青已经来了,宫女通报之后,宝音让宫女将她带进来。

宝音打量着她,笑道:“果然有几分姿色。”

袁青青和乌玛禄自然是不像的,乌玛禄的面容更便艳丽一些。

若说宜妃是枝头桃花,言笑晏晏。

那乌玛禄的长相便如同繁复到极致的重瓣山茶花,只她惯常是慈悲稳重的,便压下了这种艳。任谁看了,只觉得她是个天大的好人,反而不太在意她的容貌。

这后宫,谁想到美人,都会想到宜妃。那样的美丽夺目,性格直爽,谁不喜欢呢?

不过,袁青青虽是个美人,但到底寡淡了几分。

只是,寡淡却有寡淡的好,她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满身风骨,活像个大家出来的闺秀。

宝音问她:“我记得你原先是在永和宫做事,后面背主来了我这里。”

“回娘娘的话,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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