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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多亏了四哥平日里帮衬,才勉强把日子过下去。

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像四哥一样待他了。

他心知肚明。

所以,他时常想要做点什么,来回报四哥对他的好。

他听完京中局势道:“咱们如今越不能急,随八哥他们怎么样。”

胤祥神色里带了几分冷:“难道他们几个看不出,他们正在走废太子的老路吗?”

“也许看出来了。”胤禛喝了口茶,“不过也许,他们也存了和废太子一样的心思,想要以势压人,让皇父不得不从。”

胤禛平静道:“远有吕后借商山四皓,逼汉高祖刘邦不得改立他人为太子;近有前明的国本之争,明光宗朱常洛借着文官之势,逼万历帝不得改立福王。”

胤祥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如果皇父是那样的人,就不会两废太子了。”

“但皇父已经复立过一次太子。”胤禛嚼着花生,嗤笑道,“所以,他们才敢去赌。”

胤祥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屋外。

也不知这些事,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日,胤禛办完事见过康熙出来,回府途中正好遇上胤祺。

胤祺近来没怎么和他联系,但还是关心他的,于是约着在附近茶楼喝几杯。

待左右无人后,胤祺问道:“你弟弟最近的事,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就不劝劝你弟?他们这是在玩火自焚。”

胤禛沉默了会儿,回道:“他那么大个人了,自己做出的选择,该自己承担后果。”

“你额娘不说你?”

“不说。”胤禛道,“我额娘说随他去,反正最后也不过是被圈禁。”

他额娘并不想让他为十四弟搭上一生。

那天他回去后,想了半宿,觉得额娘说得颇对,他和胤祯终是自过自的日子,谁都不该担谁都一生。

自打那以后,他就不大干涉胤祯的事了。

“你额娘倒是想得开。”胤祺有些羡慕。

胤禛看向胤祺,举杯敬他:“我额娘说过一句话,我送给你。她说,一个人只要能够承担自己选择带来的最差的结果,那他就无所畏惧。”

胤祺喝了口茶,叹气道:“我额娘要是像你额娘的一样就好了。”

他倒苦水道:“每次见她,她都让我帮九弟。我让她劝九弟,不要帮老八做这些事情,以免惹祸上身。她不听,反过来骂我不知好歹,没有兄弟情分。”

他头疼道:“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弄这事儿。去了,总是这些话。不去又不行。”

胤禛摆手:“各有各的恼处,我额娘极为宽厚明事理,相处起来,却总不太像母子。”

他与他额娘,客气生疏有余,温情不足。

他们不是母子,而是师生。

大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两人头疼。

处理政事,他们是一把好手,但论到处理和自己额娘的关系,就有些为难他们了。

两人同时叹气,举杯对饮。

京中局势一日焦躁过一日,几乎所有在局人都感觉到了,那种不明原因的焦躁,却又说不出来。

此时,山雨欲来风满楼。

康熙日复一日的冷漠的看着胤禩结朋营党,他什么都没做。

他在等一个合适的,叫人挑不出错的时机再出手。

十一月,胤祉等人编书完成,向康熙奏陈。

康熙命其继续编书,让他将律吕、历法、算法三者合为一书。

后命名为《律历渊源》。

他要让胤祉腾不出手来掺和这些事。

别以为他不知道,胤祉因为编书一事,不少文官附庸在其身侧。

附庸就附庸,别来打储君之位的主意。

胤祉领命去办。

此后,胤祉一直在做编书之事。

他本就是性子孤僻之人,又喜爱读书。如今这些事儿,正合他的心意,让他不至于逃出了是非圈。

胤祉内心松了一口气。

很快,康熙等的那个合适的时机就到了。

同月,康熙前往热河巡视,携众皇子同行,点了八贝勒胤禩随行。

途中经由密云县、花峪沟等地。

康熙有时会抛下巡幸队伍,自己先行到他处察看。

此举,康熙惯有之。

当年南巡,康熙不止一次的做过此事,那时还抛下了随行的太后,自己察看河堤工程。等察看完了,再于某地相聚。

众人并不觉有异。

期间快至十一月二十日,胤禩再不离开,便赶不上良妃忌日。

要知,这可是他额娘去世三周年祭日。

可若要回,康熙还未回来。他未能禀明,不告而别,也为不孝。

要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没有循守后辈的职责,是最大的不孝。

这事儿,怎么做,都横竖不对。

他不去,便是不孝之子;他去了,对皇父难以交代。

胤禩在营帐中,心如火烤。

他暗恼自己不曾顾虑周全,竟不曾想到此事,以至于现在左右为难。

他当时想的是,快到忌日,再向皇父辞行,既尽了对皇父的孝心,也顾全了额娘。

哪知落得个如今的结局。

几番犹豫过后,胤禩派身边亲信太监去往康熙身边传信。

他回京途中,又写信给胤禟,让胤禟准备两只海东青,到时送于皇父,以作赔罪。

良妃陵墓前,胤禩拜祭,他用帕子为墓碑擦去尘埃。

左右早已摒退。

他轻声道:“额娘,我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让您荣宠。”

“皇父可以,那我也可以。”

他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他知道自己的皇父当年也面临和自己一样的困境。

可是,皇父能够成为千古一帝,为什么他不可以?

他的野心和欲望,在太子胤礽第一次被废时,便逐渐野蛮生长;在太子第二次被废时,达到顶峰。

都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可他读过书,又不是蠢货。

那群蠢物说什么立嫡立长,可翻开史书瞧瞧,数百个皇帝,有几个为嫡为长的。

瞧瞧神武门之变,靖难之役。

无非成王败寇。

庶出?什么庶出?

他成了皇帝,他的额娘便会被抬为皇后,他就是中宫嫡出。

只要他赢了,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这天底下,没有比这更硬的道理了。

他神情温和道:“额娘,你等着我。”

他回京后,见了胤禟花了大价钱令人准备好的海东青,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去。

他举杯敬胤禟:“辛苦你了,以后有了好的,亏不了你。”

胤禟笑道:“你我兄弟,不说这样的话。”

另一边,那亲信太监向康熙行完礼后,说到:“贝勒爷回京祭拜良主子,到时候在京郊汤泉处,等皇上一同回京。”

康熙冷笑道:“他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皇父,竟派个太监来传信,是欲羞辱我吗!”

“拖下去,杖毙。”

传信太监被人拖下去,嘴里塞着布条,活活打死。

康熙不日下令回京。

他想要的局面已成,不必在外等待。

回京途中,胤禩派人送来的海东青刚好送到。

康熙不动声色的等着太监打开笼子上的布,只见笼子里的双鹰皆有些萎靡,羽毛也被互相啄掉了一些,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海东青本为猎鹰,性子高傲,虽被驯化,也不能久居笼中。

加之长途跋涉,自然萎靡得厉害。

康熙轻轻一瞥,命人招来诸皇子,当众责备道:“瞧瞧,这就是胤禩送来的东西,他是铁了心的要诅咒朕!”

康熙怒骂道:“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伊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

“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数载之内,极其郁闷。胤禩仍望遂其初念,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奸,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伊曾为人所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

康熙恨声道:“朕恐后日必有行同狗彘之阿哥,仰赖其恩,为之兴兵构难,逼朕逊位而立胤禩者。”

众人齐呼不敢。

他怒声道:“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史称“毙鹰事件”。

康熙此言不曾避讳随行队伍,自然传回了京中。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漠然回到自己营帐中,不见任何人。

随后有为胤禩求情者,或贬或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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