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魇(2 / 2)

老妈的眼睛时好时坏,让她去医院她也不肯。她说她打听清楚了,这毛病是好不了的,只能稍微控制下,不胀痛不影响吃饭就行了。至于视力下降的问题,也没有什么要紧,反正现在也不兴纳鞋底,也不用穿针引线补衣服了,平时看着点走路就行。

我上网查了许久的资料,这个被西医称之为“不治之症”青光眼,即使是进行了手术减低了眼压,缓解症状,大概率也还是会复发。这是一种“终身用药,随时失明”的病。怪不得老妈一直坚持不去省里的医院了,只是去镇上买点药吃着,不知道她是放弃了还是早就知道了这个事。

我最近老是做梦,不知道是不是精神过于紧张。通常情况下,我会梦见自己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城市,那是好陌生的城市,然后就特别想回家啊,我不想把自己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在梦里我总是会赶不上最后一班火车,然后我就会沿着街道走啊走,担心自己会露宿街头。

终于走出街区的时候,我会来到一处僻静的草地。再往前走,会有大风呼啸着穿过,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吹。旷野无人,我四处张望,期待着能见到一个人,或是两个,三个,更多。有时候,我会梦见老爸,他在旷野里弓着身子割草,身后是一人多高的芦苇丛,风一吹,他就整个隐没在芦苇丛中,我喊了很久,都没有人答应。夕阳西下,芦苇尖尖上的那些绒毛就随着风飘荡。我在想老爸究竟是去了哪里。

早上我跟母亲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有些紧张,她说:“你爸曾经在湘赣交界的大山里垦过荒,是真的割过芦苇。可奇怪的是你怎么会梦见这些,他割芦苇这个事没几个人知道,他很少和别人提起。”

“我也没有听他说过,就梦里见过。”我十分肯定地说。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母亲有些担忧。她现在很喜欢干家务活了,她每天将院子里的草屑扫得干干净净,我也不阻止她,多活动一下筋骨总是好的。

“没有,他没有说话,就一直不停地割芦苇,我都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是我觉得那一定是老爸,那身形,简直一模一样。”

“咱上庵子里拜拜吧,或许能问出个什么来。”母亲起身整理拜神需要用到的物件。她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块五花肉,大约半斤的样子,然后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茶叶。

“早上凉快一些,人也不多,咱们走吧。”自从她眼睛出了毛病之后,我很久没有看到她行动这么迅速的了。我骑上老爸留下的小毛驴,带上老妈,向着庵子里奔去。

庵子大约有五六里地,在黄泥塘村的西北角上。庵子重新修整了一番,有一个仰天坡可以供艺高胆大的人驾车前往。我仰起头测算了一下距离以及高度,最后决定将小毛驴停在山脚下,扶着老妈一步一步往上爬。

庵子里供奉着“诸天佛祖”,常年香火不断。负责看守庵子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大家都叫他纪伯。纪伯中等身材,面容清瘦。我们见到他时候,他刚从附近山坡上拾柴归来。纪伯燃起柴火,帮着老妈将肉煮沸,并插上一根筷子。为什么不是一双,据说神仙用餐的时候只用一根筷子,大概就是这个用意。

接下来开始求神问卦了。老妈虔诚地跪倒在佛祖的金身前,连着磕了三个响头。纪伯念念有词,将家里大大小小的成员的名字都报上一遍,然后挨个开始卜卦。我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每个人几乎都要三四次才能有理想中的卦,特别是母亲,问了不下十次,最后还是没有理想的卦象。老妈把所有可能想到原因都讲了一遍,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她说:“要不是就是不该将老头子的老黄牛给卖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回去就去跟他说清楚,也想着佛祖能够通融一下。”

纪伯面对着佛祖,又将老妈的话复述了一遍,话音刚落,需要的卦相立马就出现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