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祖屋（1 / 2）

大雨滂沱的下午。我扔掉手中的锄头，赶紧跑上阳台去收衣服和被子。可是已经迟了，大雨拐着弯跑到屋檐底下来了，衣服打湿了一大片。乌泥湾夏天的大雨我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了，这次就见到了，来势汹涌，“噼哩啪啦”“噼哩啪啦”地下了约摸半个小时，待到山谷里干涸的水沟灌满了水，“哗啦哗啦”地往下游流去的时候，大雨也基本就停了。

这是懂事的雨，再下就不礼貌了。记得上初中那会儿，下过一场特大的雨，也特持久，记得已经是七月份了，当时已经放了暑假，我们年级的一些尖子生在组织补课。老师给我们开小灶，也不收费，只是单纯地想着我们当中能有几个能考上县城的重点高中。想想就偷着乐吧，放到现在，那一个月的补课费，至少都得上万了。当时那洪水，老爸说他一辈子就是1976年见过，这是第二次。我呢，是第一次。放在历史的长河中，是百年难遇的一次。那场洪水连着下了很久很久，山洪暴发了，泥石流也来了，还把我们学校的饮水井给冲走了。

还好我们的教学楼建在一个山坡上，没有被洪水淹没。但是我记得，家里的水田全给冲垮了，乌泥湾的那条泥水路变成了河。整个乌泥湾是汪洋一片，老爸和邻居也不用争谁家的稻子到了谁家的田里，谁家的田埂又压倒了谁家的稻子。因为，那是真正的颗粒无收的一次。大伙只能望洋兴叹，想不到任何的法子去拯救那些凝结着汗水和金钱的稻谷。与此同时，他们还要担心家里的房屋是否经得起大雨的洗礼。

也就是那年冬天，老爸着手建了现在这栋房子。虽然现在看起来老破小，但是在上个世纪末，上下两层的楼房，舍弃了淋点雨就会战战兢兢的土砖，全部采用坚固耐用的红砖砌成，还贴着白得发亮的条形瓷砖，已经是村里很亮眼的屋子了。老爸说：“钱可以慢慢赚的，得改善一下住房条件，要不然下大雨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躲呢。”

这是老爸人生中第二次建造房屋了。老爸出生那会儿，还住在乌泥湾的一个祖屋里，是太爷爷传下来的，那种老式青砖瓦房，雕梁画栋的，门口还有两个大石狮子，嘴里含着可以转动的石珠子。一看就是破落的大户人家。那时候几户人家共用一间堂屋，然后一户能分到三四间房。虽然人口多，但是也够用了，老爸他们有六个兄弟姐妹，大人一间房，其他小孩子就挤着，当然，还需要喝奶的得特殊照顾，有时候还能分出一间来做厨房用。改革开放后，从吃大锅饭到生产责任制，乌泥湾也焕发了勃勃生机，每个家庭都找到了赚钱的门路。有了钱，大家第一件事就开始改善住房，他们从老祖宗留下的大屋里搬出去，在附近的山坡上建起了自己的新房子，独门独院，再也不用争这只鸡那只鸭是谁家的了。

当然矛盾还是层出不穷，就像在祖屋这个问题上，搬出去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老房子里的一切。那是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一砖一瓦一石头都有他们的份。在大家的共同商议下，那栋外墙上印着毛主席语录的青砖瓦房就这样被拆除了。在族长的主持下，每个家庭分到了一些青砖，还有瓦片，以及房梁，这些都是新建房子上好的材料。很长一段时间，那对石狮子还在门口屹立着，但是后来，不知道被谁搬走埋到了自家的地基里。第二天大家发现的时候，只见到一些零碎的石块。这样，曾经风光无限的李宅，在经历了许多年的风风雨雨之后，终于彻底消失了。老爸在老屋的原址上建了三间土砖房，经历过那场特大暴雨之后，建了现在的这栋房子。也因为这栋房子，哥哥很顺利地娶上了媳妇。

雨后初晴，天空出现了漂亮的彩虹。自从老妈有了虹视之后，我看到彩虹就有些害怕。此刻老妈呆在里屋午睡，我也没有前去打扰她，就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天边的彩虹，直至消失。彩虹在天空停留的时间也就一分钟的样子，淡淡地隐去，天空又开始明亮起来了。

王金花刚打完牌回来，从她喜气洋洋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她今天手气很好。她最近好像又胖了一圈，但还是喜欢穿裙子，我瞧了瞧，她的三围数据已基本接近了。

“嫂子啊，今天赢了多少啊？”我挥着手向她打招呼。在老家住了这么久，我也渐渐地悟出了农村的生存之道。热情是第一要义，其次是要会玩牌。这样的话，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很快熟络起来。村部的那个牌馆，每天是宾客满座，生意兴隆。那里也集中了黄泥塘村所有的八卦。

“曼婷啊，没赢多少，一百多啦，”王金花心满意足地答道，“我以为你在村里待不了多久呢，要不，给你介绍个对象吧。我有个远房表弟，人也老实，长得还行，你要不要见见？”

“哟嗬，嫂子你现在当起了媒婆了呀，还是不要了吧，相亲这事，我可没想过。”

“以前没想过，现在可以想想啦，你也不小了吧，看你回来这么久了，还没有男朋友吧，我说妹子诶，这事你可不能拒绝，见见总是好的，不同意就不谈呗，你也损失不了什么。”

尽管王金花极力推荐，我还是婉言谢绝。我虽然早就加入了大龄剩女的行列，但是我还不想将就。或许，再看看吧，再过两三年，到那时再将就不迟。再怎么大龄，我好歹还只是三十几呀。我不是四十几，四十好几。我应该还有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