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1 / 2)

集团一如既往的运作着,没有看出任何异状。

麦加利更多的时间在欧洲和美国之间往来,他可以调用资金的许可权也越来越大,已经凌驾了包括向山在内的雪梨的亲信。至于向山,国会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那批伪钞案视若无物,再也没有提起。

七月中旬,美儿切除子宫良性肿瘤的手术进行的很成功,仅仅过了一个月,她就可以回太皓湖边的牧场疗养。

「今年夏天的舞会我想办场中世纪化妆舞会,大家都要穿上法国宫廷的衣裙,男士也要穿,然后把花房和船屋都用灯装饰起来,到处都放上鸢尾花。」兴致勃勃的美儿牵着他的手一边散步一边扳着她的手指说着计画。而麻卡帕因则是不停的点头说好。

美儿的母亲很急希望他们快点有个孩子,相比起来美儿的纤弱,她母亲却是健康活跃地过了头,舞会的许多具体工作都是由她负责的,美儿还仿佛是在家里被娇惯的女孩,她最热心的就是跟设计师商量要穿的礼服,连设计图都神神秘秘的要从纽约寄来。和设计师的图纸一起从参议员办公室送来的,还有他已经熟悉了的,FBI内部厚厚的黄色大信封。

初夏午后的凉风穿过走廊,笼罩在树阴下的躺椅连带着整个人被洒上了点点露下来的阳光和风声,绿色的,一切都是如此柔美的绿色的风和清凉的柠檬红茶,麻卡帕因掠过前面用粗体打出来的文字——然后再折回去读一遍、再一遍。

终于读到第四遍的时候,他猛地一挥手,瓷的茶杯倾倒了,那些冰冷的茶水沾湿了他的手,碎裂成大块的碎片在走廊的木地板上发出连续的闷响。

走过来收拾的女佣被大步冲过来的参议员阁下几乎撞倒,麻卡帕因几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碰到了谁,他捏紧了那几张厚实的纸张,冲向自己的书房。

打给雪梨的电话被总部在确认过之后才缓慢的转接,红茶的褐色在报告书的纸上晕开,麻卡帕因捏的扭曲的第一页上,粗体的开篇文字是这样写的——

七月十九日上周六,向山弘义在日本东京都市内遇袭,目前仅知道无生命危险。许丽裳死亡,其他随员伤势不明。

「雪梨!雪梨!向山他——」

一接通的时候他就喊了出来,却只蹦出了他与她的名字之后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些什么了!雪梨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他的半截句子。

许久过去了,她仿佛叹了一口气的呼吸声传入了麻卡帕因的耳里,空隔了的时空和距离让这种沉默窒息。

雪梨叹了口气。

「阿义没事,初步看来是日本国内的事。那边的具体情况我现在还没有多问,总之许丽裳死了,他身边也有人受伤。」

不知道要回答什么,有太多的话却艰涩在喉间,无法言语。

碎碎的响声,她在揉着头发、发缕丝丝穿过指缝之后在某一处停下,思绪过多时的小动作,习惯性的按住了她的太阳穴:「我会让他最近回美国来,」她停了一下,语气变得僵硬:「托尼,暂时什么都不要跟他说——该死的命运!」

「我知道,雪梨,我明白。」

他爱那个女子吗?

经过那许多背叛伤害,你真爱上的人却又永远的失去了——该诅咒的命运!

「我很担心,」雪梨很快的说:「最近偏偏我走不开,我会尽快让他回来。」

「好,好。」

自己是外人,无法走近他去看到他的伤口,除了这样回答之外,还能如何?

***

躁热的舞会之夜,渴望一场淋漓的大雨。

在天快明的时刻,天边厚实的紫红色云霞严压一切,光芒藏在其中,纷乱的舞会和人群让空气中充满了酒醉花香,麻卡帕因站在湖边用胸口迎接清晨的冰冷晨雾。

想起了向山为她唱的那首歌。

那是怎么唱的呢?

她的死亡和她的眼睛一样充满了谜和乱,他对她的感情也是如此吗?背叛……一个古老的词,麦加利对雪梨的背叛,那个曾经的妻子对向山的背叛,背叛!从心底里疯狂的不相信所有人生和所谓价值,多么讽刺意味的一个词!被背叛的人生和心灵会有多么悲哀绝望?

然而啊,人生就是在不断的绝望希望拥有和失去之间奔跑,向山的犀利尖刻,用外在的言词动作否定一切的同时,却在那样一首轻轻而悲哀的歌里,让他某个柔软的心室悄悄的开启。

仿佛是那首曲子,挣扎着不信任生命,却苦苦仍在渴望着爱着什么人的苦涩吧?

那样望着他,就渴望拥他入怀,用尽力气告诉他:生命里还有我!还有我!

可是不能够。

明知道他已经失去了那个女人却依旧枯站在这里独自任剧烈的渴望狂驰。

湖岸亮起来了,麻卡帕因回到书房,用便笺写了一个简短的回复给易斯处长,感谢了他的工作,并且告诉他已经告一个段落了,不需要了,结束了。

写完了这封信,内心又开始动摇。

找个机会去日本吧?

想看看他,就算什么都不能说,只要看一眼他还完整还完好就可以安心了啊!

然而过了夏天之后,这一年的军校录取工作突然引起了一些事件,牵涉到其他州某个参议员推选名额中徇私的丑闻暴露,于是整个事情被摊到了媒体及公众面前。每年写到他参议员办公室的推荐信和自荐信堆积如山,在其中挑选两个参议员推选名额,即使让秘书念着听,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如今更要慎重其事,甚至亲自约见申请人,还要将预定名单及理由向外界透露。

繁乱的夏天将要结束,军校生已经踏上飞机,终于可以喘一口气的时候,纽约州的参议员过世了一位,关于下任人选的竞争轰轰隆隆的开始波及全国和两党,根本无法抽出时间来离开片刻。

不知不觉几个月的忙碌日夜中,经常来返于华盛顿和纽约之间的美儿到深秋的十月时,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三个月。做过子宫手术不久的她,整个孕期都需要小心谨慎的专业看护,因为有相当的可能,随着胎儿的成长而复发肿瘤。从发现怀孕的那天起她就住进了纽约的医院。在医院和公务之间奔波来回的麻卡帕因将要透支体力一般忙碌。

回首窗外的时候,炙热的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日益冷冽的风,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放下手头上连续不断纷纷扰扰的公事,在有限的电话联系中,雪梨没有再提及向山的事。从布罗迪那里,麻卡帕因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消息,关于向山的这次遇袭,公司中人对于这种几乎伴随在每个成员身边的暗杀和冲突也司空见惯,他本人没有事,据说只是日本国内的派系斗争非关集团,向山本人没有死就不会引起什么权力变动,至于其他的,没有人关心他身边的男人或者女人是死是活。雪梨在这时却长时间待在法国和意大利,这里的很多事情都委托了秘书和麦加利,以及莉莉丝。

莉莉丝,麻卡帕因经常在许多政治性的午餐会和舞会上见到她,虽然不至于时刻有麦加利陪在身边,但自信与自得综合在她身上,让整个人异常光彩照人。

有多少人知道呢?

是谁告诉了雪梨?

莉莉丝还年幼,这样是不是过分张扬了?

不,抑或是她自持雪梨不会以对付外人的方法来对付她吧?

麦加利,据说是一周中有两天去欧洲,其余的日子在东西部和南美继续管理运输通道,他的权力扩大的速度可以用「膨胀」两个宇来形容,似乎不久前他还只是雪梨身边一个黑色的俘虏般的影子,转瞬已手握几乎大半个布罗迪的生杀大权。

只是他依旧拥有冷冷的表情和眼神,外人以前的猜疑敌视和现在的恭维讨好,都无法让他有丝毫动容半点回顾。

这个人变得比以往内敛了太多,却比以前变得更危险和威胁。

自己跟以前比起来也变了吧?似乎会更加冷静和无情的思考自身和周围的事物。麻卡帕因端着一杯酒,透过杯中反映的灯火这样想着,意识到自己的冷酷之后甚至已经觉得无所谓,连心悸一下都不再有。

纽约开始飘第一次的雪的时候,麻卡帕因从纽约新任参议员的家族舞会里离开,卡兹等另一位保镖把车开过来,他总是小心翼翼而不落痕迹的挡在麻卡帕因身前,仿佛随时随地都保持着紧绷警惕。他简短的问了一声:「医院?」麻卡帕因点了点头,深深吸一口气,把大衣从手臂上拿起来穿上,看来连耶诞节,美儿也要在这里的医院过了。

她的心脏负担过重,从检查的结果来看,娇小纤弱的美儿竟然怀上了双胞胎,大夫做好了在七个月就早产的准备,甚至请他们考虑过两个孩子只保留一个的办法。美儿却抚着自己鼓涨的肚子对自己的母亲说:「都是我的孩子啊!孩子都是有生命的,我不能舍弃他们。」

每周都去医院陪美儿渡过一整个周末,平常的日子就在华盛顿、本州、纽约之间奔波,爱她吗?爱的。她是个甜蜜的小天使,和平的想和她永远过完余生的妻子,他们有很多共同点,她喜欢庭院里青草绒绒上开放的花朵,如他一般喜欢青色的牧场,也钟爱繁华热闹的纽约,她就是可以与自己分享生活的最棒的女人啊!

向山呢?

想到的时候心脏就会剧烈的抖动的感觉是爱情吗?渴望看到他,看到他会疯狂的冲动是爱情吗?是的吧,否则这样的情感要怎样界定?

在车里抽着烟,到了医院就按熄了。

仰起头,雪下大了,灯火熄灭的住院部大楼充满了压抑的黑暗,美儿住的顶层单间病房装饰的有如五星酒店,两个专职护士睡在旁边的房间里。

从医院大门走进去,路过依旧热闹非凡的急诊室,深夜的医院,这里却一直充满着病人痛苦的呻吟,这边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那边是酗酒的人在呕吐,空间里充满了人走动的声音,各种各样仪器在尖叫,哭泣和怒骂,交错而混乱,尖锐的救护车的声音,猛刹车时轮胎在雪地上因为打滑发出的抗议的闷响,包着铁皮、一撞就开的急诊室大门被带着车轮咕噜噜滚动迅速的担架车撞的那一声,好像地震般巨大……

声音朝着这边来了,两个保镖站在他身前,护住他避让在走廊的一侧,让担架车过去。

麻卡帕因微垂着头,在这空隙里留意壁上海报的宣传画,几个不同肤色的婴儿趴在一起,眼睛都如杏子般圆滚滚的可爱。

本来半扶着他右肘间防卫的卡兹突然毫无预兆地往前走了一步:「小林先生!」

麻卡帖因扭头看去,那急匆匆的白色床铺上露出脸的病人,果然是向山身边的小林!他的右手臂好像断了一般弯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因为名字被叫而抬起脸,看到了麻卡帕因也露出同样讶异的问句:「参议员?」

在无法预计的地点和时间,无法预计的突然这样看到了小林的脸,麻卡帕因胸口只跳出来一个声音——

向山呢?

向山呢?

医生护士用力的将车推向急诊手术室,麻卡帕因急跑了几步追上去,难道又是出了什么事!?暗杀什么的,在这里还没完没了吗!?不在意卡兹想要紧跟而上的保护动作,他一把扯住了那沉重的钢架子床,急叫出口:「向山呢!」

小林虚弱的抬起脸回答:「向山先生没事,我自己不小心弄伤了手臂。」 放开手的同时,床消失在门里,亮起红灯的手术室门砰地合上,护士已经过来堵住了门,已经认出了他却依旧坚决履行职责:「阁下,请到休息室等候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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