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先干为敬17(1 / 2)

崇义就这样在军营里住了下来,班里的人除了杨志高,他就和袁才俊比较谈得来。袁才俊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他第一次见到崇义就开口问:“我叫袁才俊,袁世凯的袁,才华的才,俊杰的俊,你叫什么呢?”

“崇义,崇高而充满正义。”崇义第一次这样解说自己的名字,他也很震惊,原来自己的名字还可以这样理解,难道这就是父亲在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时的本来想法?难怪他对自己这么失望,哎,崇义都对自己叹了口气。

“崇高的都挂在墙上,还是有义气好一点,为兄弟两肋插刀。”

“你这个俊还是俊俏的俊呢,像个女孩子。”

两个年轻人就拿名字来打趣,袁才俊也并不小气,也不是你崇义说他像女孩子他就是女孩子,没必要去较真。

“诶,崇义,你为什么要来当兵?”

“找口饭吃,你呢?”

“我是家族的长辈送我来的,让我立军功,光宗耀祖,其实我不想当兵。”

“你呢,真是不知足,我为了当兵,守了两个月,现在才得到机会。”崇义就差说,找了个看面相的大师测了一下,发现自己骨骼清奇,是个当将军的料,才得到当兵。

“前面守再久都没用,部队满额了,不是招兵的时间窗口。”

“你怎么知道?”

“家族长辈说的,前些天黔军和滇军打仗,我们恭水的部队是主战部队,损失有点大,所以才募兵的。”

“你长辈什么都知道,那肯定是大人物吧?”

“也就是县署里的工作人员,他要是大人物,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了,县署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了解些情况。”

“既然要打仗,有伤亡,那他还把你往火坑里推?让你当炮灰?”

“我父亲说,这就叫富贵险中求,我们袁家是赤水河河谷一带的大家族,父亲说,我们家族能在当地成为旺族,世代屹立不倒,就是因为家族世世代代都在读书,都在拼军功,世代牺牲的人不少,拼杀出来的人也不少,我也是为了家族的命运。”袁才俊有些淡然地说道,他有些不甘心,但他又觉得自己的命运好像就是这样被决定的,无可辩驳。

他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对崇义来说,却是如此震撼,崇义从来没有得到过家族的支持,父亲母亲都很孤傲,本来姑父的资源是可以用的,但父亲自命清高,从来没有开口请求过。比起这些家族帮助规划未来的子弟,崇义除了羡慕,只能摇头叹息,混社会的规则就摆在这里,个人能做的事实上很有限。

新兵的艰苦训练开始了,当兵当兵,四十八斤。崇义的单兵装备有一支“赤水造”,子弹十发、被服包、圆锹、十字镐、干粮袋、水壶、刺刀。王军长的前一任周军长,在赤水河边上开设了一个兵工厂,从国外进口了机器设备,仿制生产出本地使用的毛瑟步枪,大家都简称为“赤水造”,就像全国知名的汉阳兵工厂制造的步枪被称为“汉阳造”一样。崇义得到的是一把特别明亮的“赤水造”——明亮的原因并不因为是新枪,而是被人反复使用摩擦过,枪柄都磨得很光滑。

每天都进行队列训练,训练怎样服从命令,训练的科目有体能、野外生存、武器应用、拼刺、测绘、筑城、战斗、旗语等。到部队以后,崇义的生活基本上稳定,一日三餐都是固定时间,本来体格就好,体能很容易就达标了,野外生存就是强项,他能在洛安江边生活十多天,在恭水这样的喀斯特地形区,毫不夸张地说,不可能饿死。他特别拔尖的课程是测绘,全排三十人,要说崇义是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崇义的测绘为什么好?测绘的核心是计算,崇义从小就跟着父亲瑞熹学习编各种竹编——箢篼、箩篼、稀眼背篼、夹背、人背篼、筲箕、簸箕、细筛子、炭筛、凉席——任何一样竹编,都需要胸有成竹,需要事先做好计算,实际编的时候目测出偏差进行修正,这样的生活实践锤炼了崇义的计算能力。

整个训练,主要是由班长杨志高来开展的,崇义总觉得这个家伙的智商不在线,与自己的哥哥崇光有得一拼,说话做事要慢半拍。所以在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即将结束的时候,崇义的各个科目的表现,已经比这个入伍一年多的老兵班长还要好。

这期间如果说有什么让崇义触动的,就是袁才俊的事了。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有一天,正好是大家调休的半天时间里,没有请假,不能出军营,大家都去打篮球,以消耗这用不完的体能,和无处安放的青春。袁才俊拉了拉崇义的衣角,让他陪同自己走一走。

秋风萧瑟,吹下阵阵金黄的落叶,铺满过道。袁才俊先开口了:“崇义,我送你个礼物。”

“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我明天就要走了。”

“走?你不当兵了?”

“不是,我要读书去了?”

“读书?那你不就是不当兵了嘛!我没说错嘛。”

“读书也是当兵,我到省城去读振武学堂。”

“哦。”崇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在部队待久了,他自然知道,进了振武学堂读两年,出来就是军官了。他就是科班出身了,与自己的身份一下子就拉开了。

“我知道,如果我们一起去考,你也一定能考上。”

“你什么时候去考的呢?”

“上个月,我请假离开部队的那三天。”

“你去报名,还去考了,都不跟我讲声,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吧?”崇义自认为,如果是自己知道了这样的机会,也一定会与好朋友分享。

“这次考试是我家族长辈争取的机会,录取也基本上是内定了的,没有关系,连报名的机会都没有。我也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但我明天就要走了,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应该告诉你。”

“我没有责怪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也要好好保重,说不定你两年以后回来,还要到我们部队里来当军官呢。”

“但愿吧,我也想跟你一起,你是好样的,还有一件事,我确实撒谎了,我家族中的长辈是我二爸,他在恭水县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而是副县长。”

两个年轻人霎时间都沉默了,袁才俊沉默,是因为他还有更多的背景没有讲,那就是他的三爷爷在省里当财政厅厅长,位高权重。崇义沉默,是因为他作为草根出身,已经能够感受到家族的帮助对个人发展的极端重要性。就像袁才俊,之所以到新兵连来,无非是获取一个新兵的资格,再以新兵的名义考取军官,比直接从学生考军官竞争小得多——他是通过曲线的方式钻了制度的漏洞。但这空子不是谁都可以钻的,核心是要有掌握信息资源和打通各个环节的人脉资源。

两人为了避免尴尬,在接下来的交谈中都尽量避免触碰比较敏感的关系问题。崇义很清楚,袁才俊愿意跟自己讲这些,是认为自己能理解、能支持他,而不会去告密他,既然这样,那自己就只有祝福好朋友了——没有谁会把自己成功的核心秘密告诉别人,袁才俊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自己,那就是铁杆兄弟。在交谈的末尾,崇义对袁才俊说:“好兄弟,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送给你,我送给你一句话:期待与你并肩战斗!”两个战友,两个年轻人,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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