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杀人岗(1 / 2)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崇义就这样有一天没一天的干着背篼,有的时候一天闲得没事做,有的时候却忙得不可开交,他那稚嫩的肩膀,被背篼的棕树叶编成的带子勒得红肿、溃烂、血肉模糊、长出新皮、磨出老茧,崇义现在才知道生活的艰辛,才理解了父亲以前夜以继日劳作的苦处,跟他坎坷的一生所吃的苦比起来,崇义吃的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当他有一次背起背篼装上重物的时候,已经结痂的肩膀又勒出了新伤口,血丝混合着脓水浸透了衣裳,他咬牙坚持着,额头上渗出了浓密的汗珠,不一会就头发尖都湿透了。

当了一个月的背篼,他也慢慢摸出了门道,比如怎样能得到客人的信任,更好招揽生意;走哪些路会是捷径;哪些路坡度不大会省力一些;怎样装才能在小小的背篼里尽可能多地装上东西;哪些人最大方慷慨,哪些人毫厘必争;哪些人尖酸刻薄;哪些人是大户人家但异常低调。在崇义眼中,他面前的,就是一个最鲜活的社会,最赤裸裸的底层人们的生存状态。他逐渐开始意识到,靠“背篼”不但不能发财,连养活自己都十分困难。

有一天,当崇义和简巴郎在固定地点等生意的时候,盐号“义盛隆号”的伙计曾聪明来到他们的面前。

“老表,我好找你。”曾聪明对着简巴郎说道。

“哈,老表发财,我一直都在这个点上呢。”

“找你两天都没找到。”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盐号有一批盐要运到思德县去,盐帮差两个人,掌柜的叫我来找两个背篼,我就想到了你,干不?”

“思德县?怎么算?”

“包干,一百五十斤给五块银元。”

“等我想一想。”简巴郎有些迟疑。

“老表,你知道的,盐号虽然辛苦,但出得起价钱,你可要想好了,想做得人可是很多的!”

“好,我去!你不是还差个人嘛,崇义兄弟怎样?人踏实,靠得住!”简巴郎对曾聪明指了指崇义。

“我也没其他好的人选,你推荐的就可以,不过还得问问他愿意干不。”

“愿意,愿意,谢谢简哥抬爱,谢谢曾哥关照!”崇义赶快表态。

曾聪明对着崇义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简巴郎裹了一个烟卷给曾聪明,他们便抽边聊了会家里的事,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又愁眉苦脸,等曾聪明走了,简巴郎才对崇义说道:“兄弟,准备准备吧,明天早上八点就出发。”

“好的,简哥,真感谢你的引荐哦!”

“见外了,自家兄弟,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曾聪明和我是一个甲的,沾点亲戚,这次出去是趟好活。”

“刚才我看你有些犹豫,还以为很不划算,怎么现在就变成好活了?”

“哎,你是没去过盐帮,我去过几次,路远崎岖难行还不算什么,就怕路上遇到土匪,搞不好还会丢了命,盐帮经常有人在半路丧命的,钱再多都是卖命钱啊!但这次的工资还算不错。”

崇义是第一次跟盐帮,也是第一次了解,听简巴郎说得这样可怕,内心里多少有点打鼓。但他骨子里却喜欢冒险,五块银元呢!就算路上花销用掉一块,也还有四块。看看自己,在城里干了一个多月的背篼,却只能糊住生活。所以,崇义要去,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他也清楚,简巴郎的犹豫也有他的道理,简巴郎长期做背篼,更熟悉行情,经常能接到好单子,每个月下来,两三个银元应该是能挣到,盐号的那些工钱看起来高,对他的诱惑力并不大。为了表示感谢,崇义还是在饭馆子里炒了两个小菜,请简巴郎吃,为此花掉了三十文。

崇义没有太多可以准备,他现在除了一套新衣服,一双新鞋以外,还有剩下的一个银元和二百文零钱,这个银元还是上次那个老人留下的,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东西了,算是寡杆子一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既然是出远门,他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带在身上,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整个家都搬走了。

一百五十斤的盐装进背篼的时候,崇义才感到了生活的重担。以前在家里,父亲瑞熹,还有哥哥崇光都让着自己,宠着自己,他们肩挑背扛着生活的重担,就为了让自己还稚嫩的肩膀稍微轻松一点。现在自己出来独立找活干,还要想撑起这个家,就不得不独自挑起生活的艰辛——没想到生活竟然如此艰辛!

第一天还勉强能承受,第二天就受不了了,第三天,已经有点跟不上大部队了!晚上休息的时候,盐帮在一家定点的小客栈休息。总的有二十三个人,义盛隆盐号的账房,两个工头,还有二十个盐帮苦劳。住宿的时候,那两个工头是单独住在一起,其余的人,六七个挤在一间客房里,睡着通铺。最后路途上产生的住宿和生活费,从支付的薪酬里扣出来。

崇义与简巴郎吃过饭,要睡觉以前,在客栈外面的院子里坐了坐。简巴郎用废纸裹上土制的烟叶,装进烟斗里,烟杆有一拃长,他划了一根火柴,边点燃烟叶边吧嗒吧嗒地吸着,嘴里吐出浓烟。

吸了几口过瘾了,才对崇义说道:“兄弟,你还扛得住吧?”

“哎,有些扛不住了,太阳大,好热,都被晒掉皮了!真想好好休息两天。”

“你是细皮嫩肉的,不像我这样皮糙肉厚,不怕太阳晒不怕雨淋,背着这一百五十斤不算啥,你明天分一袋五十斤的给我,给你帮帮手。”

“这怎么使得?”

“哎,大家是工友,互帮互助嘛,等你休息好了你再背。”

“谢谢你,简大哥!”

“轻一点重一点倒不是大问题,就不知道明天的关口好不好过。”说到这里,简巴郎隔着吐出的白色烟雾,在朦胧的夜光下凝视着远方,在夜色的笼罩下,远处的高山只有一个轮廓,像一副才刚刚开始的铅笔画。

“什么关?”

“杀人岗。”

“怎么这么奇怪的名字?”崇义听到这个名字,就是心中一惊,听到名字就能感觉到腾腾杀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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