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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能走到今天,也可是步步维艰,可歌可泣,他一贯严于律己,勤于朝事,哪有像今夜里这样的恣情肆意,甚至有些放纵!

啊!放纵——这词可不是他能够想的,可此时此刻,这词套在丞相身上就是那么的不谋而合,丝丝入扣。

素尺忙一吐舌头,一瞪眼,难道丞相府要出事了?也不像,这两年扛下来,他早已见识过了丞相大人的本事,他早已认定,就算是天塌了下来,他们家的丞相只怕也能扛上一扛的。

当年,壬轩初拜相,多少人跟他为难,跟他冷嘲热讽,在朝堂上各拢政党,对丞相排斥冷落,也未曾吓唬了这位冷静沉着的少年。多少老谋深算的败在了他的绝伦计智之下;多少阿谀奉承的被他的冷言冷语扫肃清;多少阴招阳谋给他拆得屁滚尿流,解得一败涂地,降得五体投地?

想当年,一封白纸黑字的荐任书,一个湛蓝布衣的少年。

独步登朝堂觐龙颜,谈笑自若。

一负袖,舌辩饱学鸿儒,逼退多少人的张牙舞爪、倚老卖老,折杀多少人的嚣张气焰。倨傲眉目,一字一句震慑华堂,天下百事论辩,斥驳得在情在理,入木三分,剖析得通透明彻,一针见血。一来二下解决了当令时政的两件要事:一是科选制度的弊漏补缺;二是银钱铸造用料的时弊与解决。

皇上一时也没有下旨封官拜级,只以故人之礼将壬轩安置在一所空闲已久欠缺修葺的行馆别院。

满目青草绿苔,蛛丝残网。

于谦府,王爷府两派权党一时纷纷各出奇谋,企图为难壬轩,让他知难而退,不敢撄峰。甚至,各自上奏请旨,托病不来朝堂议事,闭门养病,暗自也是在向新政不久的皇帝施加压力,逼迫他出面将壬轩扫地出门,不予录用。

在那样的境况下,壬轩倒是不言不怒,仿佛逆来顺受,也回馆紧闭大门,安心睡觉,睡到日上三竿也迟迟未起。直睡到旁人都认为他一腔热乎烧成灰,无力反抗时,都是嘴角挂着两抹暗笑,眉角上吊,一脸奸计得逞。有一两个还特意登门造访,言下之意是来劝告,壬轩面对着他们病恹恹地话也说不上两句,只呼:时不与我,无可奈何哉!时而哀叹连连,穷酸之相尽现,时而答非所问,语无伦次!

瞧着那一脸的郁郁不得志,那一脸的悲观憔悴,精神呆滞得跟菜干似的少年,往日的眉清目朗,神采飞扬,博论古今也恍如隔世——精、气、神全然荡然无存。来着端着苦茶汤,嘴上安慰着好生将养的话,心里都暗自打响指,一脸平静,满心欢喜地走出了别馆的大门,肆无忌惮地说:“不过如此,尔尔,尔尔,嘿嘿!”

“就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只会纸上谈兵,中看不中用的少年人嘛!嘿——多着!”

“枉自那一把的傲然煞气!饶是那舌灿莲花,滔滔不绝,吓了我一跳,全当是个响屁……我呸!”

满朝奸堂各怀私心,得意洋洋,重归九凤金殿。眼色互来,心下互照,一堂喜庆。殊不知,前脚下了朝堂,后脚刚到了家门,一封鲜红如血、字体苍遒的信函就呈现在了于谦府党中要员各家的案头上。

各人看罢,皆是大惊失色,珠顶轿子夜奔于谦老朝臣兼前朝国舅——太师大人于谦雅逸家的大门。

翌日,早朝议事。

太师大人在一片提议声中,出面附和,上奏什么近日闲言闲语,有人议论朝中人心不和,又议论老臣自恃两朝重臣的身份,不甘后辈平起平坐……则个,总言之一力保荐壬轩任相,道此人才能卓越,堪可重任,天朝用不拘一格降人才,以隆盛世……

王爷党开始有人争持相驳。

而后,以乐闻王爷一句——“臣恭听圣裁”结了。

皇上对壬轩来朝,受挤,养病,至太师保荐,王爷顺和,一直不闻不问,冷眼旁观,俊隽无瑕的龙颜冷冷冰冰得就像天下人敬奉的一尊高高在上的无可预测的神像,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有想。

没有人能够摸透他的心思……

直到满朝臣子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高声吟咏“臣恭听圣裁”的时候,他才幽幽清清地开金口,说了一句:“准太师所奏,拟旨!”

一纸诏书,一袭白鹤朝阳玉带朝服,一顶璎珠官帽,一尊御授的紫玉官印。

四件事物,一座官邸。

一代丞相。

两年来,他跟着相爷一路走来,对相爷的难处,苦处,不得已之处,最是清楚。

相爷平素待下人甚厚,虽说不上亲昵,但自不同于一般官宦王侯对待下人视如猪狗,颐指气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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