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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倍仲麻吕还未上船,他在朝中的友人们,纷纷到驿站来为他送行,一时间,无法结束这道别的场面。

其它陆续登船的日本留学生们,则站在船舷末端,看着长安城的一景,心中充满了不舍与离情。

十五年的长安学习生涯,即将到此结束了。未来能否再次归来,充满了未知与变量。

吉备真备站在玄防身边,两人一同看着一旁的井上恭彦?只见他视线凝望着遥远的方向,腰间系着两条打成双结的衣带,手中紧握着一管青色的玉笛。

河渠上的风吹动他的鬓发,英挺的身形彷佛天上谪仙,教人一时间不敢惊动他的思绪。这男子,他在想着什么呢?是想着长安的恋人,抑或是期待即将能返回故乡?

井上恭彦是他们这一批留学生当中年纪最轻的,但他的经历,或许也是最传奇的。吉备真备有种感觉,好像即使史书上不会出现他们的名字,但在这充满了机运的大唐盛世里,他们已为自己写下传奇的一章。

消逝在时间洪流中的,也许是文字的记录。真正永恒的人,应当是人与之间那短暂的交会,真诚友谊所迸发一瞬间的光芒。

他们这群留学生,早在数日前,便已经与长安的朋友们一一道别过了。

昨日最后的饯别宴上,几乎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出现了。金吾卫参军刘次君、慧安公主李静,以及其它许许多多的朋友们。

唯独吕家人没有出现。

因为吕校书已经辞官,早在三天前,便带着女儿离开长安,往南方各地游历去了。当时他们都到了灞桥,与之诀别。

无官一身轻,尽管日子清贫,这家人的乐观与对生活的知足,却令人觉得窝心与幸福。是在这样的环境底下,才能养出像吕祝晶这样的姑娘吧”。

别离场面上,祝晶意外地平静,感情充沛的她没有泪涟涟,也许是因为已经做好了某种约定,心里踏实的缘故吧。他在恭彦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表情。他猜想,祝晶的约定,与恭彦有关。

十五年前的东海上,他坐在第一艘船上。井上恭彦当时坐在第二艘船上,那艘船后来却遇上风暴,偏离了航向,成为最后一艘抵达扬州的遣唐使海舶。大难不死,井上恭彦成为第一个遇见吕祝晶的人。这两个人,也许打一开始,就是注定。

他其实很欣羡这种注定。

时辰已到,官船即将欧航,吉备真备将视线调转,看向港埠边仍与朝中官员逐一道别的阿倍仲麻吕。阿倍的确很受欢迎,他在长安所结识的朋友,比谁都要多。倘若留在长安,这一生应该也不会孤单吧!

官船将行,井上恭彦来到吉备真备与玄防身边,看着阿倍,笑道:

“阿倍那家伙还不上船啊。”他朝底下挥手,以日文呼喊:“阿倍仲麻吕,快上船来吧,我们要回家了!”

阿倍闻声,抬起头朝船上的他们挥了挥手,正准备向朝中前来送行的朋友们做最后一巡的敬酒。“诸位朋友,保重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阿倍仲麻吕-朝衡,在此深深感谢各位的照顾-”

孰料道别的话尚未说完,帝王的内侍官已乘马而来。

看见那名宫廷的传令使者,井上恭彦心里有着不祥的预感,他赶紧以日文再度唤道:“阿倍,快上船!”开了船,就没事了。

阿倍也看见了,他匆匆挥别,转身奔跑着准备登船。

却仍然晚了一步。

御使来到港埠边,下马宣旨道:“传我皇帝旨意,慰留大臣朝衡。卿直言敢谏,功在社稷,望卿暂留朝廷,为我唐帝国效力,钦此。”

船上的人,与船下的人,纷纷傻眼。

那御使来到跪在地上的阿倍面前,微笑道:“朝大人,快谢恩吧。”

阿倍迟疑许久,才接下诏令,叹了口气,谢恩道:“臣朝衡,谢主隆恩。”

看来他果然真的回不了家啦,真的没办法了……

一手拿着圣旨,空着的一手向船上仍然一脸错愕的朋友们喊道: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我就等下一批船来再回去吧,请帮我向我的家人们说一声,我过得很好,日后有机会再回来看我吧!再见了!快走吧!免得下一道御旨又来,恐怕恭彦也走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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