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南市43(2 / 2)

起义过后,反动军阀开始了疯狂的报复,到处都在抓人、杀人,街头革命者的尸首排成排,他们用这种残忍的行径来恐吓敢于反抗他们的人。

绍玉堂是反动政府挂了号的,他只能缩在法租界里不出来,但张凡程却没有这种顾忌,他久未来沪,认识他的人不多,加之组织在这次**中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必须重新修补建立新的联络站,他这种生面孔倒适合做这样的事,对外就称为了找工作。

绍雨玲纠缠住舅舅,说什么也要跟着他,张凡程无奈,只得在得到她亲口保证听话的承诺后带上她一同出门。

五年了,上海的变化真大呀,南京路两侧又崛起了很多高大的建筑,即便是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全国任何地方也比不过大上海,他们打着伞走在青石板路上,鞋子都不会湿掉,可是为什么在这座城市里她感觉不到快乐呢?

她把这个疑问告诉了舅舅。

张凡程直勾勾地望着地上已经凝固成褐色的血迹,语重心长地说:“因为这座城市还不属于人民。”

几天下来,舅舅带她去了很多地方,让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又深了一个层次,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受苦是因为压迫,有人受难是因为愚昧,当压迫者不遗余力地愚昧被压迫者时,苦难就成了一种循环。

“所以我们要革命!我们要推翻这个旧社会!打倒军阀只是第一步。”

张凡程说这话的时候胸中有一种气,那是一股浩然正气,令人仰视,并且憧憬。

革命不是一帆风顺的,绍雨玲就在法租界的一幢公寓内见到了一位对革命前途失去信心的失败者。

范俞汉是她亲手救出去的,然而再次见到这位组织派过来的联络员时,他甚至不需要鞭打,便已自动地蜷缩在床角,窄小的房间内,只有很细的一束阳光射进来,可是他却好像故意躲避这缕阳光,把尖埋得低低的。

见到这位曾经的联络员时,张凡程便已经知道,这个人不可能再走入革命队伍里了,他无奈的摇摇头,仿佛在自言自语叹道:“你还不是党内人士,退出也是情有可原的,不必自责……”

范俞汉慢慢抬起头,似乎在听张凡程的话,一双目却落在少女绍雨玲的脸上,瞳子里放着莫名的光。

“那个人怎么那么讨厌啊?”

走出狭小的公寓,绍雨玲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她只觉得那间公寓污浊得要命,而且范俞汉的态度让她生气,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张凡程没有少女那种敏感,他以为外甥女是因为那个人的临阵退缩而生气,苦笑道:“意志不坚定的人做不来革命者的。”

绍雨玲已经不再计较,好久没有被舅舅亲授,于是好奇的问:“那怎样才能做到意志坚定呢?”

张凡程面色凝重道:“还记得从前我带你去南市码头吗?”

绍雨玲点点头。

“那里有着各种各样的人,好多人的生活十分困苦,如果你能有拯救他人为己任的觉悟,你的意志就会坚定起来。”

绍雨玲若有所思。

舅舅的工作很多,舅甥两人上了一条乌篷船,渡过黄浦江,来到华界的码头,这里和江对岸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那边光鲜靓丽,这片则潮湿泥泞,人的精神状态也差很多。

码头卖苦力的工人、叫卖的小贩、摆弄棍棒的地痞流氓和破衣烂衫的乞丐,这些人对穿长衫的先生和穿洋装的女学生不会投来什么友善的目光,他们踏足南市的一刻起就有人打起了主意,不过这里是绍玉堂的地盘,管事的手下怎么能不认得大小姐,当即阻止了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

绍雨玲也觉察出端倪,对父亲的认识她仍然是模模乎乎的,于是喏喏地问舅舅:“爸爸是好人吗?”

张凡程苦笑道:“社会不是迪士尼,怎么可能用好人和坏人的标准来绝对化?人生来是复杂的,会犯错,我们要做的是引导走向歧途的人回归正轨。”

绍雨玲觉得回到上海的短短几天里,她长大了许多,就在她回味舅舅的话时,目光却落在一个低矮房屋脚落,她近乎惊呼出来。

“沐清!”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