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名知兵(1 / 2)

待巡城戍卒将假老道缉走,诸葛寿再次回转深巷,止步在了乞丐身前。

乞丐是一位颇为精瘦的中年大叔,看着约莫四十多岁。

他身高近八尺,虽乌发散髻乱如稻草,且褐衣褴褛邋遢不堪,但从那乱发与旺盛的络腮胡之间,依稀可以窥得一张冷削的国字脸,其五官棱角分明,鼻若悬胆,双唇干裂。虽双眸无神,但眉宇之间却自带有几分卓然之气,想来年轻时模样定然不错。

乞丐自号‘无名’,乃诸葛寿贴身女护卫红缨的叔父,他二人也算得老相识,关系十分亲近。

诸葛寿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席地对坐,同时将酒水、烧鸡放在了无名身前。

“耽搁片刻,怕是凉了。”

“无妨,能吃就行。”

无名也不客气,当先拿过酒坛,一边拍开封泥,一边挑眉打量看来。

“身子......又好了?”

诸葛寿正准备帮忙撕扯烧鸡的手立时顿住,当即就怒了。

“喂喂喂,什么叫又好了?都特么说了多少遍,没病!嘛真要是癫了,我会来这给您送酒送肉?不要银子啊?”

无名仰头一通豪饮,瞥眼观察着诸葛寿的一言一行,眼中满满的怀疑。

见此,诸葛寿愤恨不已。

“瞅啥瞅!人与人之间能有点基本的信任吗?”

无名眼神飘忽的放下酒坛,嘿嘿应付点头。

“信信信,某岂会不信?整个武城也就你诸葛南山会给某买酒买肉,好人啊!要换做常人谁会搭理一个要饭的,汝说是也不是?”

我是你大爷!这狗屁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说来说去不还是说我癫吗?

亏我还叫你一声叔,特么好酒好肉伺候着,却当我是疯子,活脱脱一养不熟的白眼狼,嘛活该做一辈子要饭的。

诸葛寿气呼呼的瞪了对方一眼,对着一旁狠狠啐了一口。

“不会拍马屁就别拍,都拍到脸上了,我看叔您就是故意的。”

无名抹了把湿漉漉的胡须,故作舒爽一笑。

“好好好,某知道是你小子不愿做武侯,故意装疯卖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哎~还是南山你有心啊,总是记挂着某这臭要饭的,不像有的人怕早忘了某是谁喽。”

说罢,便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死样子。

诸葛寿拆解着烧鸡,心道红缨不搭理你,你自己就没点逼数?

随即他撕下一只油光发亮的鸡腿,没好气的递给无名。

“红缨心中有气,等再过些时日气消了便好,要不叔干脆搬来西山居一起住,府中也行......”

“且打住!”

无名停下了啃鸡腿的动作,一脸警惕的再次审视着诸葛寿。

待看的诸葛寿全身发毛时,他忽然伸出油腻腻的手欲探向诸葛寿额头。

“作甚?”

诸葛寿可不想弄的满脸油乎乎的,连忙躲开。

无名狐疑的问道。

“汝身子真的无恙?”

诸葛寿勃然大怒!

卧槽,你个臭要饭的,叫你去府中吃香喝辣,你却又当我是癫子!

“再说一遍,我旧疾早在八年前就好了,好了!叔若再提此事,休怪寿翻脸无情!”

“好好好,不说不说,看把汝给急的。”

“哎~让您去府里住,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叔就给句痛快话,去还是不去?”

无名果断摇头。

“不去!你我相识八载,某岂能不知汝心性?当初装疯卖傻也不过权宜之计,汝难道还想一辈子当这癫子?”

见诸葛寿蹙眉沉默不言,他接着道:“可试问又有哪位头脑正常的公子会带一乞丐回府住?人言可畏呀!如今你疯君·诸葛癫之名传得人尽皆知,这恐怕不是汝诸葛南山想要的结果吧?某若真随汝进府,届时可就真的是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再说某在这多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饭一碗、酒一坛,熙熙天地自由人,总比汝现在过的自在。”

诸葛寿一时沉默,乍一想来无名所言好像也不无道理。

当初是为了不做武侯,仓促间才想出装疯卖傻这权宜之计,可如今癫子之名是越传越广,已经到了解释不清的地步。虽然在府中婢子侍者依旧恭敬,叔母(诸葛丰夫人詹台清)也关爱有加,但众人看待自己的眼神,要么透着担忧,要么就是畏惧,俨然已将他当成非正常人类看待。

若这时再带一个乞丐回府,估计还真要坐实了疯癫之名,恐怕一辈子是洗不清了。

哎,也怪自己当初考虑不周,只想到这身体原主人是个小癫子,头脑一热就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害的现在想要做回正常人都难。

不过回头再想想,这无名说的后半句特么简直就是在放屁,什么叫自由、什么叫自在?

汝个死乞丐,连经济都不能独立,洗脸全靠手搓,沐浴全靠下雨,吃的全靠嗟来之食,穿的就更别提了,这还自由个屁?

都混成这死样了,还管什么白眼不白眼,我堂堂封君特么连被人污蔑成癫子都不怕,你一个乞丐还矫情个什么劲?

无奈的叹了口气,诸葛寿接着道。

“寿着实不解,以叔一身武艺,就是做个都尉、司马也绰绰有余,又为何偏要露宿街头?”

乞丐叫‘无名’,虽是无名小卒的无名,但手上却有真功夫,至于武艺有多高,他就不大清楚了,但据红缨所说应该很强。

以他战五渣的武力值来估算,估摸着无名一只手能轻松吊打他十个。

周王朝之初,大小诸侯计三十六国,列国莫不视周为天下共主,凡有号令莫敢不从。直至百年前,大周国势依旧鼎盛,诸侯无不敬服。然而到了近六十年间,接连三代先君不是荒赢无度、就是昏聩残暴,以致奸佞当道、民不聊生,最终天子失威、诸侯离心。

自此周王室渐渐失去了对诸侯的威慑力与掌控力,诸侯窥伺之心也随之日盛,各国开始无视天子制约相互攻伐,甚至还尝试撩拨日益衰老的大周虎须。

伐交、伐谋、伐兵,纵横策士奔走于列国,刀兵四起于边疆,大国兼并小国,强国吞并弱国,天下战事不休,乱世随之来临,而武者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常言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在海内中洲这个战国时代,武者并非全然一勇武夫,他们中不少师出名门,习兵修武,通晓战阵兵略自不在话下。其中有的或投身世家贵族,成为卫主仗剑的鹰犬爪牙;有的或效命于疆场,成为冲锋陷阵的猛将斗将;当然也有不愿被束缚,选择任侠于江湖、快意恩仇的游侠儿。

诸葛寿早在八年前就知道,红缨的枪法师承于眼前的无名,而无名的武艺相比红缨自然只高不低。

无名若真有意,大可沙场建功立业,或可为入幕之宾做一门客,也不失为大丈夫,完全没必要做这遭人白眼的乞丐。

在诸葛寿看来,无名简直是在糟践自己的一身好本领。

然而此时的无名却不以为然,他正舞着手中鸡腿,自嘲而笑。

“都尉、司马?南山可莫要说笑。”

在武国,都尉是将军之下第一武官,秩比两千石;军司马为都尉下级军官,秩千石。

这两种军职,在武国已经算是中等武官,拥有实权,麾下掌千人到数千不等,可见无名在诸葛寿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见诸葛寿还要再劝说,无名笑意甚浓的摆手制止。

“打住,汝又何必害某这乞丐?某还想多活几年呢。须知沙场本就死生之地,战阵千变万化,天时、地理、人和不可谓不重,还有号令旗鼓、正奇相合、虚实逆变,种种不一,可不只是单靠个人武艺便可为将的,汝也曾上过战阵岂能不知...额...!”

说到这儿,他顿觉说漏了嘴,连忙停住了话头。

一时间,连带着笑容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某方才胡言乱语,南山可别当真啊哈哈...!”

诸葛寿惊异看来,似发现了一片新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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