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打工和两年(2 / 2)

到义乌后面临着找工作,大舅介绍了一个他打包仓库旁边的饰品厂。

里面有个给刺绣组装的工作,就是把各种颜色的线在特定的纸板上穿好,然后和刺绣底板一起放在袋子里。

这个活全部都是女生在做,男人也就一两个。

我在里面做了一个多月就跟厂长辞职了,那天还跟厂长说的很凶。其实这个工作是大舅跟厂长说了很多口舌才有的,后面问大舅能不能再给我介绍工作,大舅说我又不是领导也不是老板怎么给你事情做,我就跑去舅妈打零工的地方,舅妈除了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加班到十一二点在那里做小孩子的玩意儿小东西,老板是贵州的夫妻,十七八岁的样子,孩子有两三岁了。

在饰品厂打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妹子很漂亮,叫文文,于是就照搬了我以前读书追女孩子的方式:给女孩儿写纸条。

我把刺绣的纸板撕了半截下来然后在上面写下表白的话:佛说,一切如来,一切如是吧。文文,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吗?

然后走到那儿的时候娇羞着脸把纸片给了她。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然后翻转纸片看到了。

后来再想给她纸片,她便躲的老远,在远处偷偷看我。

然后后面我自己脸红的受不了,就辞职了,这也是辞职的直接原因。

辞职后就去了舅妈那里,那里比较松散,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因为义乌的零工大多是计件的,一件几分钱,大概是0.02或者0.008,0.009的样子,所以做多做少是直接和劳动成果有关。但就是这样,有些人一个小时还能赚4、50块钱,因为快,也因为对钱的渴望。

只是老板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就赚取了他们劳动后的剩余价值。

舅妈四五十岁了,记得有一天晚上回来后都咳出了血来……

后面我觉得这个又太无聊,就愈加懒散了起来。

有时候经常三四天不去,于是就在我自己租的房子里看小说,那时候自己租了个房子,因为觉得老跟大舅住在一起又小又不方便,另外也是想锻炼下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

然后没工作的时候看小说,坐在出租屋的板凳上靠着窗户往往一靠就是一天,吃饭就在大舅那里吃,大舅就住在旁边的单元。

相当于是大舅养着我,大舅自己也有点不耐烦。

有天我说能不能来大舅仓库打工,因为压缩打包机有台机器还是空着的。

大舅跟老板说了下,然后我就来了。

干了一两天,大舅跟我说后面还是别来了吧,看你也做不好。

那时心里比较直,第二天就真没来了。后面还是一个阿姨老乡问老板要了几百块钱给了我,说是工钱,我说不用,又没帮到什么忙,阿姨说上班了就有钱,这是你应得的。

我的第一份收入,除了爸妈亲戚给的钱,真正意义上的收入是我刚来义乌的时候帮这个仓库的人下货,就从卡车上把一箱箱货物码到叉车上面,十五块钱,不多,但第一份收入真的好开心,是自己赚的,凭自己劳动所得,用手机拍了十五块钱躺在包装好的货物上的样子,一直保存到现在。

第一次收入总是很开心的,这个我专门给雪宁说了这个事情,那段时间总是会给雪宁发短信,用着按键手机,有好多好多封短信,相当于手机里有个从来没见过的红颜知己。

雪宁也是高中毕业后我唯一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在短信中曾问雪宁愿不愿做我现实中的妻子,雪宁说:“不……因为距离还有年龄……我在青岛离你太远了,年龄比你大了好几岁。”

……

后面再从大舅仓库得的几百块钱,还有饰品厂结算的工资一千多块钱都没有那十五块钱开心,十五块钱让我心里乐开了花,路上的钢筋水泥都在夕阳的渲染下显得那么欢快。

大舅的这个工作是在黑人开的仓库打包,所以总是会有黑人来来往往,他们是从义乌进些不要的或者二手衣物拿到非洲去卖,我在上面还看到某某中学,某某篮球队的字样,也不知道它的进货渠道是怎么样的。

据那个阿姨老乡说,他们一趟轮船集装箱的利润大多是几十万的样子,所以能做跨国生意的很少有穷人。

在打包的日常工作中,除了不经常露面的黑人老板还有个常住这里的黑人工人,工作就是检查打包数量,然后用记号笔在打包好的货物上用英文做标记。

黑人似乎天生有种幽默细胞,所以我也能和他开上玩笑。

那时候很想和他有进一步的关系,因为想交一个外国朋友,就是看到他了只会笑,因为我读书的时候我傻傻的对别人笑,别人就会有反应,但是工作了对别人笑的灿烂,别人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

“water”“water”,这是大舅他们经常给黑人说的一句话,大致是让黑人买水就好好干活的意思。

因为大舅他们会的英语不多,就寥寥几个单词,我有一天看见舅妈在仓库中随便找了个东西坐下,脸上是一天劳累后脸上病态的潮红,皮笑肉不笑的对老外说“water,给我们water”,那时候突然觉得好丢脸,凭什么要给另一个种族讨好到这地步,他们有什么资格?就为了几瓶水?

我看了觉得待不下去就回我的出租屋了。

有次在大舅屋里吃饭,大舅打开桌子下面的一个盒子,打开后我惊讶了,里面都是各种水,雪碧、可乐、营养快线、冰红茶……

这就是老一辈吧,他们几乎用他们的一切不管是脑子里的小聪明还是自己的体力来积累,积攒,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什么大富大贵,大多时候只是为了自己和孩子的温饱。别说什么剩余价值,资本理论,被动收入,运营成本,他们只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即自己劳动了给老板打工了才有收入,不然自己和自己孩子就会饿死。

不在舅妈那里做零工了,我就想自己找工作,大舅说你看哪里贴着招人的就去那里面问问。

有家经常路过的零食店招人,里面营业员是个非常好看的妹子,微胖但在精致的妆容下却有几分水灵,我大着胆子跟她说这里招人吗?她淡淡回复了句:“这里招满了。”我看着她的脸,依依不舍的走开了。

有家饺子馆后厨需要帮工,我去里面问了,老板让我先试几天,这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饺子馆,我才知道原来饺子馆的后厨是这样的,气灶二十四小时不关火一直在运转,各种加水倒水会分的很细,里面还有个小哥和一个阿姨。

那小哥说一看我就是刚出来社会的,我说是吧,看我表面就能看出来,很稚嫩。

那个阿姨第二天在老板要让我走的时候还帮我说了一句:“这个小伙子还挺好的,人还挺勤快。”

但是老板看了看我不合身的穿着还是让我走了,后面给老板发了条短信说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老板却没有回我了。

她不喜欢的是我做事笨手笨脚,穿衣也不合身,因为前厅是能看到后厨的,这显然会给顾客带来不好的体验。

找了几次工作不愿受这委屈,就猫在出租房看小说。

呆了六个月半年后我回到了老家,在老家看看书玩玩电脑听听音乐,这时候心里已经气平了很多。

在初中高中都是浑浑噩噩过来的,丢脸,心里委屈,心里憋屈,愤怒,恐惧,七想八想,这时候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似乎社会就有这种效果,不管是心里有什么,社会都会在你被动的情况下教给你社会运转的规则,通过这规则能明白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回过头来再看自己的行为便觉得很小儿科。

所以被爸妈保护的很好不是好事情,比别人明白社会、经济、世界运转的规则要晚好多好多年,于眼界上也因为父母的羽翼看不到更远的世界,父母的羽翼如果大如天际那自然能看到所有天际之内的事物,但是父母的羽翼只有鸽子翅膀那样大呢?终有父母羽翼遮挡不住的那天,那时面对世界的剧烈冲击只能是伤得更重。

那段时间静静看着窗外春意盎然,夏季鸣蝉,秋叶瑟瑟,冬季累雪,品着周易等书,原来所谓真理不是固定的一句话,而是所有文字中所体现出的批判精神,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经久不衰,万世不变的,唯一持久的就是“变易”,即变则通,不变则衰。

两年后,走进了复读学校,遇到了宫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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