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泥城女鬼7(1 / 2)

“泥城女鬼?!”

尤一刀感觉尾巴骨一紧,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

“我想起来了。你爹当年就是因为泥城女鬼才跑到这里来的?”

“嗯。你说的没错。就是因为泥城女鬼。老天爷!她可把我们家给害惨了。”

这事说来话长,当年我爹老刘麻子不晓得是基因突变还是怎的,突然心血来潮,想做第二个蒲松龄。别的啥也不想干了,一门心思要写一本鬼故事的书《聊斋闲话》。他关闭书院,离开沧州,举家搬迁到上海租界泥城,为的就是来找泥城女鬼。

然而在此之前,我们老刘家的日子原本过得好好的。

我们老祖刘麻子一世,曾经师从永乐皇帝的御笔沈度得了真传,写一手出神入化的馆阁体书法。无论用什么笔,什么纸,什么墨,写出来的字都一模一样,赛过后世发明的印刷机。

同时,他老人家还归纳总结了一套魔鬼训练速成大法。无论什么人,天资如何,只要经他训练,便可以用很短的时间练成馆阁体书法。他将这个方法传授给儿子,儿子再传授给孙子,让馆阁体书法和脸上的麻子一样,成为我们刘家的基因世代相传。

从明朝开始,我们刘家便在京城翰林院供职,负责给翰林学士和翰林编修抄写文书。直到我太爷爷老老老刘麻子,因为发生了一场意外,受人排挤,丢了翰林院的工作,被迫离开京城,回到老家沧州。

正如哲学家李奶奶所言,老天给你关上一扇门,必会为你打开一个烟囱。我太爷爷用手头的积蓄买了个宅院,全家安顿下来。然后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一条新的谋生之路,打开了这个烟囱:

开个书院传授我们刘家的馆阁体书法。

因为历朝历代的科举考试,书法都是至关重要的。考试好不好不在文章好坏,关键在于能不能写一手漂亮的书法。对于考生来说,任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思路敏捷、文章锦绣。如果你写一笔烂字,考官连看都不看,随手丢在一边。即便你有唐宋八大家的文采,也是白搭。

所以考生的第一要务,便是苦练书法。这是个大市场。

瞄准这个市场,我太爷爷开的书院名为“金榜题名刘一笔”。用老祖刘麻子一世发明的魔鬼训练大法,教授科举考生刘氏馆阁体书法,专门应付科举考试。

当时的乾隆皇帝最喜欢馆阁体书法了。所以科举考试中馆阁体书法大行其道。其中有一个我太爷爷的学生,一路过关斩将,御笔钦点,高中状元。于是乎,我们刘家“金榜题名刘一笔”立刻名声大噪起来。

到后来,整个直隶河北流传着一句话:大楷学颜。小楷学刘。颜指的颜体,端庄巍峨,有庙堂气。刘指的是我们刘家的馆阁体,一丝不苟、法度森严。

于是,我们刘家书院生意兴隆,收入颇丰。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富贾一方,日子过得流油。

只是偏偏出了我爹这样一个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的文艺中年。立志要做蒲松龄第二,写一本惊天地泣鬼神的鬼故事书《聊斋闲话》。

我还清楚记得那天的情形。我爹如同疯魔了一般,赶走了学生,关闭了书院。然后把家里人全叫到厅堂里来,说了一句极富哲理的疯话:“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握草!这么深奥的话谁特么听得懂啊?

众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全懵圈了。

我娘王氏,虽说是大户人家出身(娘家世代在紫禁城太医院当御医,给皇帝看病)。但可惜的是,她家遵循孔孟之道,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不请先生教她认字,因此是个文盲!

她把这句话在心里翻来倒去默念了三遍,用胆汁和胃液轮番消化了一番之后,还是不明白,瞪大眼睛问我爹:

“老爷!你这话几个意思?前半句我似乎听明白了,你说茶里面不能光放枸杞子,还要放石榴。可是后面的元芳咋回事?元芳是什么水果?”

“哎呦喂!什么石榴和元芳?哪跟哪啊这是?误会了!”我爹解释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要当作家写一本鬼故事小说吗?呆在沧州书院里没有灵感,根本写不出来。我必须要去这个地方‘上海租界泥城’。”

我爹去书房拿过一张上海法租界出版的《晶报》。把上面的一篇文章给我娘念了一遍:

“《泥城美人墓轶事》

租界未开之前,泥螺浜北岸荒凉异常,孤坟垒垒,树林森森。有泥土堆成之泥城一座,名曰泥城,高约数丈。

泥螺浜上有一泥城桥,相传桥畔有一美人墓。此女生于富贵人家,貌美如花。此女一日跌落泥螺浜,溺死。其父追悔莫及,在其跌落的地点建一桥,方便行人通过,便是泥城桥。并将女儿葬于泥城桥畔。凡相貌俊美之青年男子过桥最忌倾跌,跌则为墓中人求凤之征兆,将会死亡。

此桥高耸,为南北交通要道,又有菜市商贩丛集,终日喧闹,不雨亦润,履其地者恒有戒心。

桥畔咸瓜酱坊惑于是说,每逢天雨泥泞即撒布谷糠,草屑,炉灰于桥上石阶,以利行人。众人感其德,争先买其咸瓜,咸瓜即仙瓜也。

上海辟为租界以后,洋人拆毁泥城,统一规划墓地,名曰西母铁(公墓)。出售墓穴,索价高昂。建设一条马路通至泥城桥,名曰圣玛德琳娜街。在街两侧建设店铺,经营殡仪馆、棺材铺等。

同时在泥城桥南建设一条马路,名曰咸瓜街,街两侧建设店铺,经营商业餐饮。商贩必须租赁商铺经营,严禁在泥城桥上贩卖。自此,泥城桥秩序井然安宁。过桥者失足跌落泥螺浜不常闻也。”

念完文章以后,我爹眨巴着眼睛问我娘:“听明白了吧?上海租界的泥城桥畔美人墓有泥城女鬼。我要去寻找创作灵感。”

我娘这才恍然大悟道:“明白了。你要去见泥城女鬼。我能容你娶三个小老婆,难道不能容你娶个女鬼?我没二话。照办就是了。” 我娘对我爹盲目崇拜,打心眼里认为他是个天才。她以为我爹若是搬去上海租界泥城,找到泥城女鬼,根据她的经历写一本鬼故事书,简直易如反掌,就像从笔筒里取一根毛笔出来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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