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正常的话（1 / 2）
孙盛一言不发地站在那三具尸体前，虽然已经无法从外貌上辨别身份，但是从那人高马大的身材上来看，文晓灵能够很明显地辨别出那个坐在餐桌前的就是孙盛，那剩下的两个，应该就是他的父母吧……
面对此情此景，文晓灵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安慰孙盛了，这不太是能被消解的仇恨。
从尸体腐烂程度上来看，应该有好几天了。难不成之前考试的时候孙盛就被顶替了？毕竟在考试之前文晓灵没看见孙盛的鬼魂。虽说是在不同的考场，几乎见不到面，但一想到自己竟然和它在学校共处了两天，文晓灵就不寒而栗。
但孙盛的父母呢？两个成年人无缘无故消失两天，不可能毫无动静。想到今天冒牌孙盛在学校里的样子，文晓灵觉得它有智力以孙盛父母自己的名义向各自的公司请假的。
而且，他们的灵魂哪去了？
“董齐，孙盛的……”
还没等文晓灵说完，董齐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打开他刚刚当宝一样拿着的空饮料杯，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发光的黑色团状物。
“在这。”
“哦……啊？什么？什么在这？那是什么？”
董齐的这个操作有点超出文晓灵的理解范围，她看着那个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黑色团状物，脑袋有点宕机。
“孙盛的父母。”
“你在开玩笑么？”
“我是认真的。”
董齐摆弄着那个被他称为孙盛父母的东西，孙盛的鬼魂似乎也有些傻眼。
“灵魂的最终呈现形态就是这个，如果一个灵魂失去了全部记忆与人格就会变成这样。”
怎么说呢，看起来很潦草啊。
“一般来讲灵魂是没法被消灭的，我能做的只是消灭他们生前的人格而已。”
“靠……靠拳头？”
“通常来讲是的。”
说真的，文晓灵确实有幻想过自己像那些驱鬼道士一样使用酷炫的法术击败恶灵，或是像西方那样拿着十字架念诵着听起来就很厉害的经文。总之绝对不是拿拳头上去打。
驱鬼意外地简单呢。
“那个剥皮鬼，有三个头。”
三个？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太恶心了我就先把它揪下来了。”
你也会感到恶心啊……
不对，等等……
那两个男人和女人，不会是……
文晓灵偷偷瞄了孙盛一眼，他好像早就知道这些，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被吃了吧。”
在董齐坚持不懈的摆弄下，那个团状物已经相当圆滑了，他这是在和面么？
“欸？灵魂还能……”
“当然，不过灵魂本身不会消失，他们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那个剥皮鬼的体内而已。”
灵魂的存在方式真是奇特，以后要不要研究一下看看呢？说不定还能发表个论文。
那既然孙盛的父母就在那个家伙的体内的话，董齐刚才消灭的他的时候应该看见了才对，不如说这家伙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欸等等……
“你刚才说你把剥皮鬼的人格消灭了对吧。”
“没错。”
“那在它体内的孙盛的父母……”
文晓灵相当担忧地看向董齐，她多么希望面前这个男人能给自己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我又不是外科医生，没法做得那么精细。”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啊！”
文晓灵急了，这不是她今天晚上第一次急了，她欲哭无泪的晃动着董齐的肩膀。
“灵魂融合后一般是没法分开的，已经没有办法了，你清醒点。”董齐稳住了正在做布朗运动的文晓灵，虽然这家伙还在嘟囔着“我说你怎么咚了三下”这种意义不明的话，但董齐还是决定向她展现一下自己的成果：“好了，看这。”
董齐摊开手掌，那个黑团肉眼看上去小了不少，不过颜色倒是更深了。而吸引文晓灵注意的是他另一只手上的淡黄色的球体，正浮在这漆黑的房间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文晓灵有些被这两个小球吸引，它们看上去是那么可爱、纯洁，甚至让她忘了自己正身处一个多么血腥恶心的环境中。
“我将他们两个的灵魂分出来了，虽然已经没有心智了，但至少比和那个东西混在一起强。”
文晓灵伸手微微靠近那两团淡黄色的灵魂，她感受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温暖，就像春天的风，纯净的灵魂竟然是如此温馨的存在么？文晓灵还觉得会更阴森一些呢。
“孙盛……”
孙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董齐的身后，那双凹陷充血的眼睛死盯着文晓灵。说真的，如果单看这一幕的话应该会把不少人吓晕过去。
文晓灵轻轻接过那两团温暖的火，将他们递给孙盛，微微的亮光照亮了两人的脸，尘世与彼世，生者与死者，明明近在咫尺却阴阳相隔。
仔细想想，孙盛的这十几年活得是不错的，爸妈都是国企厂子的工人，虽然收入算不上有多高，但也算是衣食无忧。自己长得帅，成绩也还不错，升入高中不到一年就成了本年级的焦点人物，虽然自己说这话显得有点装，但事实就是如此。
但这过分么？孙盛思考过这个问题，比他过得好的人大有人在，自己也没有对家庭有什么不满或是沾沾自喜，更是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那为什么我要收到这种待遇？
尖叫、鲜血、死亡，那东西尖锐的爪子顺着不断颤抖着的母亲的眼窝处扎了下去，然后用力一扯……孙盛不想回忆这个画面，他但当时坐在凳子上动都动不了。记忆中母亲在中途就疼得晕了过去，在那之前一直叫自己快跑，父亲……父亲一直试图用椅子去打它，但是没用，那根本碰不到。
最后，它挖出了父亲的双眼，披上了母亲的皮，露出它那骇人的微笑一步步向孙盛逼近，在那之后的事，孙盛就回忆不起来了，不如说他不想去回忆。
孙盛看到那个东西披上自己的皮，冒充他去学校考试。孙盛几乎要疯了，他不断咒骂那个东西，不惜用他所知道最恶毒的语言去侮辱它，可能是剥皮鬼也觉得烦了吧，不知用什么手段扯烂了灵魂的嗓子，然后似乎又觉得那不够，将孙盛的身体乱搞一气，用近乎嘲讽的表情大笑了一番，便没再管过他。
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孙盛是想救她的，他不想自己的身体成为害人的工具。他做梦都想不到跟自己只有一点交情的文晓灵会豁出性命来帮自己。
但她能帮我什么呢？我已经死了啊……
明明露出像是被惊吓到的小猫一样的表情，明明没有什么力量，明明就跑出去了五十米便气喘吁吁，但不管怎么说，她是我陷入绝望之时第一个向我伸出援手的人。
你甚至不想看到我的灵魂孤身一人，在大晚上来到这么一个凶地。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因为同学情谊么？是因为我看起来很可怜么？或仅仅是因为我看上去很痛苦？
不知道，至少我现在了解了，你确实有些异于常人。
那两团灵魂浮在空中，孙盛已经没有手去接了。他感到了一股久违的温暖，明明只过去了两天，但对孙盛而言，却是恍如隔世。他想到了父亲说等他毕业就换一套房子，这个房子太老了，但是离学校很近。他想到了母亲说如果这次考试能进前二十就给他买一辆新自行车，山地的，能变速的那种。
“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孙盛想流泪，但是如此破碎的瞳孔连挤出一滴眼泪都做不到。但回忆起那东西在被董齐砸成饼前的求饶模样，他又觉得很解气。这么一想，虽然这家伙态度很不好，但自己确实该好好谢谢他。
哎呀，不行，感觉身体都有些轻飘飘的了，孙盛靠近父母的灵魂，深深鞠了一躬，这就当作是最后的告别吧。两个小球似乎很高兴，发的光都更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