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2(2 / 2)

“这个不用你操心!”

严维安被护士这句粗暴的回应噎的没了下文。

半夜三四点的时候,严维安被母亲坐起来的声音惊醒。

“你要什么?”

“厕所。”

严维安匆忙跑到护士台,想让护士帮帮忙,可护士台却没人。

“这可如何是好?”严维安一时没了主意。他半是愤怒,半是无奈的回到病房。

“深更半夜的哪里会有人?你扶我起来,我自个去!”

“这,能行吗?”

付翠英虚弱的点了点头,见严维安还在迟疑,便催促道:“你快点,给人家尿床上了不好!”

严维安只好搀扶着母亲往卫生间走去。

到卫生间门口,付翠英示意他放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了手,毕竟那是女卫生间。

付翠英扶着墙壁缓慢进入卫生间,刚关上门,里面便传出沉闷的声响。

严维安丢下刚才的那丝顾虑迅速跨了进去,付翠英正努力挣扎着想要从肮脏的地板上爬起来,但她没能做到。

严维安来不及抹去眼中的泪水,连忙抱起母亲。

付翠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能在儿子的协助下解完手,眼中蒙上了一层依稀的泪花,不知是感动还是难过。

严维安把母亲送回病房,想找值班护士拿套干净的病号服让母亲换上,可护士台依旧没人,他只好自己在护士台的柜子里拿了一套。不过付翠英这次却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帮忙换衣服。

早晨,医生查完房后,护士通知付翠英下二楼去做心脑电图。

严维安扶着母亲下了床,谁知她脚刚着地便“哎呀”一声,随后跌坐在床上。

严维安一怔,母亲昨天不是还能慢慢走路吗?他疑惑地撩起母亲宽松的病号裤,她的漆盖上竟然有一大块青紫色的於血--很显然,那是摔的。

护工是位五十岁左右的女人,问明缘后便颇有正义感的谴责道:“我在这里工作五年多了,还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病人陪护。”

严维安原本是想要反驳的,可他不清楚病人去卫生间在不在护士的工作职责范围之内,所以也就没打算与他们争论夜间值班护士在不在岗的问题了。

“别怪他,是我自己没当心!”付翠英说。

“你这老太太真是的,都摔成这样了还护着他们!等着,我去推辆车来!”

“昨晚摔着了你就该告诉我呀!”

“我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此时,付翠英象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把你母亲抱上来!”护士推来一张移动病床。

严维安在托起付翠英的那一刻,内心是无比的震憾,为他们兄妹三人遮避风雨的母亲竟然是那样的轻,简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付翠英正做心脑电图时,严维平来了。

严维平三十出头,和他们的父亲一样,都是话极少的庄稼人。

“昨天回来的?”

严维安点点头,而后问道:“妈到底得啥病了,咋这么严重?昨晚我想找主治医生问问情况,护士说晚上没医生值班!”

“我也不清楚,前两天医生找你嫂子东问西问了一大堆!”

“问什么了?”

“问外婆家有没什么遗传病史,问妈做什么工作,生育了几个儿女,以前有没有晕倒过的历史,整的跟查户口似的,你说一个庄稼人得病跟生育几个小孩有什么关系,真是莫名其妙!”

“人家医生问自然有道理!”严维安一心挂念着母亲的病情,也就不想和他争辩,随口应了一句又接着说:“哥,这回妈既然住进来了,那就好好的给她检查一下,以前让她来总推托说没时间,其实她就是怕花钱。”

“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说妈的事的。”严维平看了严维安一眼,那眼神分明是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不过最后,他还是掏出一卷大小不一的纸币递给严维安:“昨晚我和你嫂商量了一下,妈住院我们也不是说不出钱,可是你知道,自从分家后我们确实也过得紧张,小娥马上要上一年级,你嫂子现在又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我,我们只能挤出这伍百块来。”

严维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知道母亲这几年来看病花了不少钱,可是哥从来就没出过一分,就说这次母亲住院,父亲卖掉了近一半的稻谷和圈里半大不小的猪才凑了两千块的住院费,现在母亲还只是在检查阶段,到底要花多钱谁也不清楚,而做为哥哥的他居然!

严维平见严维安发呆,把钱往他怀中一塞就准备离开。

“哥,这钱你还是给咱爸吧,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严维安忙把钱塞还给回去。

严维平也知道五百块钱太少,所以不想面对父亲,本来他还打算把钱塞给弟弟了事,但心脑电图室的门开了,他只好做罢。

付翠英回到病房,护士来给她处理腿上的於青,严维平惊讶的问:“妈这是咋得了?”

“昨晚在卫生间摔了一跤!”严维安据实相告。

“你们也真是的,晚上照顾老娘该让个女的来陪嘛,这样也方便些!”护士接过严维安的话。

严维平本来想说什么,却只是象鱼一样张了张嘴,他在离开时对弟弟说:“老二,白天你在这里照看妈,晚上你嫂子就来了,现在田里的活一天天多起来了!”

严维安知道这是实情。

两天后,严维安被主治医生叫进办公室,递给他一张诊断报告。他看着龙飞凤舞的文字,一脸茫然。

“你母亲患的是再生障碍性贫血症。”大夫一字一句的说。

对于这种很专业的用语,严维安听的云里雾里。

“那贫血你总该知道吧?”医生看他满脸的懵懂,耐心做着解释。

“知道一点。”

“我说的通俗一点,你母亲血液中的营养元素每天都在流失,而补充进去的还没流失的多。”医生又看了看诊断报告单:“从了解你家的情况来看,她的贫血应该不是遗传的,很大的可能性是汞砷磷或者是氯霉素中毒所致的骨髓造血功能长期减弱,最后才导致了贫血症。”

“汞砷磷中毒?”严维安学过化学,知道汞就是水银,属于重金属,如果在人体中超量就会引起中毒。可母亲长年种地,并没与水银接触过,又怎么可能汞中毒呢?

“凡是杀虫剂几乎都含化学元素,使用农药时长期与皮肤接触都有可能汞砷中毒!”医生看出了严维安的疑惑。

“那是从什么开始严重起来的?”严维安这才恍然大悟。自从他记事起,家中七八亩田地都是母亲背着喷雾器喷洒农药的,原来那才是母亲致病的罪魁祸首。

“什么时候?”医生想了想,接着说道:“你们家村人干农活稍不注意就会受伤,比方说划破个手指什么的,你有没发现你母亲的伤口愈合的时间比其他人要长的多,虽说年龄会有一定的影响,但不是主要因素,其实那就是免疫力开始下降的信号,那也就是你想要知道开始严重的时间点!”

“那,我妈现在有多严重?”严维安早在几年前就发现了那个问题,但他一直没放在心上,真是太无知了。

“你有没有看过《血凝》,如果看过,你该对里面的情节不会忘记吧!再生障碍性贫血几乎和白血病一样,你母亲现在头晕、耳鸣、眼花、嗜睡,甚至晕倒,都是患严重贫血的表现,换句话来说,现在你母亲的免疫力极其脆弱,如果不抓紧治疗,后果非常不乐观!”

“需要住多长时间的院?”严维安没想到母亲会病的如此严重,可是,如果母亲长期住院,那巨额的住院费从哪里来?他明白哥不是不想出钱,而是确实困难。靠父亲?父亲现在已经六十出头,过度的体力劳动已使他的背有了驮的迹象,而他自己在外打工的工资每月都如数寄了回来,估计早就还了陈年旧帐。

“这种病急不得,住院治疗只是途径之一,而日常生活中的饮食起居才是最主要的,尤其是不能劳累。至于怎样做,在你母亲出院时我会叮嘱!”医生在一张处方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严维安:“这种药要你们自己想办法去购买,我们院里没有!”

严维安接过一看,这回认出了那三个字:睾丸酮。

“我们县里没有卖这种药的,市里也说不准,要不你可以先去碰碰运气,如果市里没有,那,你们就得上省城了,总之要尽快,这药对控制你母亲的病情可以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们医院就不能帮忙采购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各个关节都要领导审批,太耗时间了,而你母亲等不起!”医生说完,很是同情的看了严维安一眼,又接着说道:“另外,你去市里顺便再买几包桂圆干备着,你母亲出院后在家恢复期间食膳上需要!”

严维安没敢耽搁,拿上单子就去县城药店,可正如医生所说的那样,所有大小的药店都没有,甚至有的都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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