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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这无边无际的茫茫绝境里,在这美丽残酷的大海上,布莱恩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笑得越来越起劲,连眼角都泛起湿意。

这就是获得纯粹的自由的感觉吗?

在生与死之间,在胜利与沦亡之间,在荣耀与耻辱之间。

——他仿佛看到了虚构的天堂。

下一秒,背后的巨浪兜头打下。

布莱恩只觉得眼前一黑,随着翻倒的快艇坠入汪洋。温热的海水包裹着身躯,他犹如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中,放松身心宁静睡去。

意识模糊之际,一只手臂伸进海水,紧紧抓住了布莱恩的手腕。

“威廉·柯林斯!威廉!醒一醒!”

来人将布莱恩拽上新的一艘船,训练有素地按压着布莱恩的胸口,但没过多久,布莱恩睁开眼,咳嗽着一把扇开他的手腕:“咳咳……我没事,不过你再按下去说不定就有事了。”

“是吗?”背对着太阳的黑发年轻人收回手俯视他,平静地说,“我在近海等了很久,刚巧看见你落水的一幕,正要给你做人工呼吸。”

布莱恩:“……”

许是他受到惊吓、差点打了个哆嗦的表情太过明显,来人忽然露出一点恶作剧得逞后的惬意:“怎么,不习惯?可惜我现在找不出第二个美女来与你接吻。”

“……是美女也未必习惯,毕竟我嘴里全是盐,要不等我漱过口之后再说吧。”

布莱恩仰面对蓝天阖上眼,微笑说道,“我要收回我昨晚说过的话。请允许我再问一遍,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

“不说就算了,你记住我的名字也行。我叫布莱恩——这回是真的。”

“布莱恩?”

布莱恩仍然闭着眼,胸腔震动,应了一声。

英俊的黑发年轻人于是肃然说道:“布莱恩,你以后肯定会知道我是谁。”

“哦?”布莱恩眼皮睁开一条缝,眨了眨湿透的睫毛,感兴趣地问,“你难道是美国总统的儿子不成?”

说实话,那他也未必听说过对方。

若非常看新闻,谁晓得奥O马或特O普的孩子叫什么?

然而被他调侃的对象面色古怪,深深看了他一眼:“布鲁斯……这是我的名字。”

不等布莱恩发表意见,他站起身,迈出搁浅的小船边缘,赤脚踏进脚踝高的海水中,走出几步远后又回过头,用那双比海水还要深邃的蓝眼睛望着布莱恩:

“等你什么时候再见到我,也听说了我的全名,到那时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这假设建立在许多年后,布莱恩依旧是个能为了一船人命挺身而出的人,并且也不认为布鲁斯·韦恩的名声可耻。

只是这样美好的愿景,究竟有多大概率会发生?

兴许他们一生中也仅仅见过这一次面而已。

布莱恩撑着身体直起腰,对他点了点头,郑重说道:“我记住了,谢谢你今天愿意等我。再见,布鲁斯。”

布鲁斯:“再见。”

他不作留恋地转过身,踏着柔和的海浪,沿着乳白色的沙滩走远了。

詹姆斯·邦德找到了像死鱼一样瘫在细沙上的布莱恩。

他收到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但在见到本人之后,急促的心跳才终于缓和。从七八年前加入MI6的第一天起,就表现得像个莫得感情的杀手的特工先生半蹲在布莱恩身前,冷酷地问道:“没死吧?”

“没死。”

邦德又问:“能走吗?”

“能。”

年长者便伸出手,将布莱恩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肩膀上,搀扶着他往不远处的汽车走去:“我让你开船,不是让你去送死——你为什么那么晚才下船?”

“遇到了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士,所以不小心耽搁了一会。”布莱恩回答。

他紧接着想起一件事:“总部能不能帮我查查‘威廉·柯林斯’这个名字头上的黑市悬赏金?”

听说他们最年轻的外勤拿到了恐怖分子的名单、干掉了大半组织高层、还开着一艘装有几千吨炸药而且马上就要沉没的游轮去往远海,连M女士都被惊动了。

她一边往脸上拍护肤品一边听着他们对话,听到布莱恩的问题后不禁问道:“你干了什么?”

又吩咐手下:“帮他查查。”

“我觉得我没干什么,长官。”布莱恩沉思,“但不知怎么回事,刺客联盟的继承人好像盯上我了。”

“……”

半晌,通讯另一端传来技术人员的惊呼:“两千万美金,女士!有人出价两千万,要活着的、身体完好的‘威廉·柯林斯’!”

布莱恩:“。”

不是他多想,‘身体完好’这个附加要求真的很玄妙。

他往椅子里靠了靠,检查手边的安全带,然后谨慎地多问了一句:“我应该不会被论斤卖掉吧,女士?”

“……”M女士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立刻、马上回来向我汇报,我要听你详细说明与刺客联盟相关的事情经过!其他人,封锁‘威廉·柯林斯’的档案,设为最高机密。一个个都愣在这等什么,难道还要我手把手教你们不成!!”

布莱恩没有听说过刺客联盟。

一方面是他看蝙蝠侠电影的时候本来就囫囵吞枣, 过了这么久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另一方面‘刺客联盟’听上去实在不具备什么代表性,比布鲁斯这个烂大街的人名还要敷衍。

但布莱恩没听说过,身为MI6首脑的M女士对其显然有所耳闻。

证据是布莱恩刚一落地伦敦, 就被‘押送’到了某一处看似寻常的公寓中的隐蔽房间中。

房间不大, 呈正方形, 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此外没有别的家具, 给人感觉有点像传说中的审讯室。

不过站在房间里的一男一女态度均非常友好,布莱恩进屋后, 女人对他善意地笑了笑, 男人则主动帮他把椅子拉开:“请坐。”

布莱恩入座之后,还得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和巴掌大的小蛋糕。

女人说:“我听说你刚下飞机没来得及吃饭。你想喝酒也行, 我们可以托人去买。”

这待遇,啧啧。

“谢谢,不必了,就茶吧。”

通常情况下,布莱恩没有得寸进尺的坏习惯。

他用缠着绷带的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接着问道, “任务报告我已经呈递给M女士了, 难道其中有什么疑点?”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M女士看着布莱恩那边的实时监控,毫不客气地对站在她身后的邦德说:

“我看他的英语课需要重修。

“我明明向他强调了要把刺客联盟盯上他的原因写清楚,结果他在报告上怎么写的?‘和名叫塔利亚的刺客联盟继承人打了一架’。哦,他们两个打了一架, 然后塔利亚·艾尔·古尔花两千万美金悬赏他的身体?我倒宁愿相信他给对方用了迷情剂。”

另一个MI6的工作人员小声说道:“但其实布莱恩·纽曼的文化课成绩一向是优秀……他很擅长学习。”

“我知道。”M女士说,“所以他的隐瞒显得更加不明智。”

邦德忍不住清了下嗓子, 说道:“他大概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M女士连他一起骂:“你为什么从来不觉得羞耻?干你们这一行,向上级隐瞒任何细节都有可能致命,布莱恩难道不清楚?我看是你没有给他做出好表率,下次你套情报的时候最好用正常点的手段。”

“……”邦德满脸无奈,在场的同僚纷纷同情地看着他。

不过M女士也只是发发小火。

从她不经意间叫了布莱恩名字的举动来看,她其实挺偏爱布莱恩——毕竟无论如何,布莱恩都算是被她看着长大的。

邦德估摸着,M女士听说悬赏后的心态大约类似于看到自家养的白菜被外面的野猪盯上了,鉴于暂时没法干掉野猪,于是先把浪过头的白菜教训一顿。

至于他,因为是布莱恩的养父而惨遭连累。

一个半小时后,布莱恩总算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尽管吃好喝好,面上却带着被反复蹂躏过后的麻木,连脸色都泛起些许苍白。

说到底,有些事危机关头做了也就做了、反正知道的人不多,和今天这场钝刀割肉给人的感受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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