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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再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你……”

这是到了为尽快报仇不择手段的程度?

布莱恩哼笑一声,趴在吧台上说:“你不了解我们这边的敌人,约翰·康斯坦丁,拖延得越久,越容易出现额外事端。帮我这个忙,我欠你一个人情。”

“其实你只要帮我把今天的酒钱付了——”

人情加上当然更好。

法师话还没说完,他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伴随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康斯坦丁!总算让我逮到你这个小人!!”

“草。”康斯坦丁都不用回头就猜到自己是被寻仇了,他飞快对布莱恩说道,“要不我们约个地方下次见?”

“用不着。”布莱恩说,“你的人情算在这一刻,以后给我发邮件就行。”

他喝光了高脚杯里的酒,把杯子甩在一旁,站起身回过头。

出现在他们背后的是一个……正在从鼻子里喷火的牛头人。他血红的眼珠投射出愤怒的目光、凶狠地瞪着康斯坦丁,犹如康斯坦丁欠了他八百万英镑,或者在什么时候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

布莱恩起身后,牛头人短暂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嗤笑说:“普通人。”

“康斯坦丁,我劝你老实一点跟我走,否则别怪我杀了你这个倒霉朋友。”

“哦。”康斯坦丁无所谓地说,“那你杀吧,我不会怪你的。”

牛头人骤然暴怒:“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么厚颜无耻!!你的朋友会在死前看穿你的真面目!”

他转头扑向布莱恩,酒吧老板在吧台后面发出尖叫:“约翰·康斯坦丁!阻止他们!酒吧里不许动手!”

“呃,”康斯坦丁抹了把头上的汗,躲在远处问布莱恩,“你能停手吗?”

布莱恩弯起眼睛笑了笑。

他一只手抻抻衬衫衣领,用另一只手抽出手槍作为回答。

今天布莱恩离开军情六处总部时,特地拿了一把改装过的西格绍尔P226——它发射十毫米口径子弹,弹匣容量足有二十发——以应对突如其来的意外。

显然,这个酒吧里的生物都不是人类。

但它们同样会受伤流血,会死。

布莱恩拽着牛头人的角把他撂倒在地,对着他的后背按下扳机:“要我说你的体型和你的力气不太相符。”

“停下!!”酒吧老板的尖叫已经变成了某种声波武器,刺得布莱恩耳膜生疼,“你们谁去把他干掉,我给你们的酒水免单!”

酒吧的客人纷纷心动了。布莱恩看上去并不会魔法,康斯坦丁也不打算帮忙,而手槍子弹早晚有用光的那一刻。

牛头人倒在血泊里,越来越多的非人类围了上来,颜色各异的瞳孔中闪烁着贪婪的色泽。布莱恩曾在很多人类眼中看到类似的情感,可见人与非人的界限或许并不那么鲜明。

他推动枪管,子弹上膛。西格绍尔P226剩下的十七枚子弹解决了四个奇形怪状的对手,第五个怪物扑上来时,布莱恩扔掉手槍,闪开它带着绿光的爪子,脱下西装外套卷了两圈缠上他的脖颈,然后他一跃而起,躲过来自斜侧方的攻击,双脚用力踹了一下吧台,整个人像炮弹似的扑了出去,同时牢牢抓紧挂在手臂上的外套——

“咔嚓。”

长着绿爪的怪物的头颅被迫扭转270°,颈骨发出一声脆响。

“我其实有点好奇……”

布莱恩抡沙袋似的抡出它庞大的身体,趁着敌人躲避时飞快重新穿好西装,顺便抄起旁边的椅子砸向倒数第二个客人的头。

“你们明明不是人类……”

最后一个客人身形格外高大,它挥开障碍物,对了两下拳头,带着狞笑走向再没有武器可用的布莱恩。

然而布莱恩只用了两招就把他压制在地面上,当着康斯坦丁和酒吧老板的面又从后腰抽出一把满弹的瓦·尔特PPK对准敌人的脑袋。

“……为什么要害却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敌人在枪口下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

康斯坦丁代替他回答:“谁知道呢?你可能得去问生物学家或者上帝。”

布莱恩没有笑,他维持着持枪瞄准的姿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酒吧老板,后者咽了下口水,说道:“今天这事就算了,你们的酒钱我也免了。”

布莱恩干脆地敲晕对手,收回瓦·尔特PPK,没管地上那把可怜的功臣西格绍尔P226:“欺软怕硬这点也和人类差不多。”

酒吧老板僵硬地抽了下嘴角。

她注意到布莱恩要走,竖瞳闪了闪,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大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康斯坦丁接道,“这家伙虽然生活在地狱里,男女不忌,性别流动,但口风还算严实。”

酒吧老板对他用力翻了个白眼。

布莱恩走到门前,步伐一顿。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盖住了满地歪歪扭扭的妖魔鬼怪。

他没有回头,思索片刻后简单地说道:“布莱恩。布莱恩·邦德。”

“啪嗒”一声,酒吧的门在他身后合拢,前方夏日炎炎。

这是詹姆斯·邦德离开的第十四天。

地中海沿岸渔村, 一座海边的小木屋里。

皮肤晒得黝黑的老人走进房间轻声问:“他还是没有醒?”

“我很难将这种状态称之为醒了。”

捡到邦德的土耳其本地女孩忧心忡忡地回答。

他们一起看向坐在床边的中年人。他的头发比半个月前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长长了一点,鬓角都要和缺乏打理的胡茬连在一起了,那双浅蓝色的眼睛被垂下来的睫毛打下一层阴影,里面只有空洞的漠然。

他上半身赤裸, 坚实的肩膀上仍然缠着绷带, 挡住了女孩印象中那些深入骨髓的可怕伤口。据村中诊所的医生说, 他断了四根肋骨,内脏大出血, 一只肩膀上有盲管枪弹创,应当是在子弹在动能不足的情况下射入人体组织后被骨头挡住, 因此留在了体内, 抢救时医生帮他把弹头取了出来,但条件有限, 难保伤口内没有异物残留。

他的另一边肩膀被近距离弹药擦伤,在骨裂的同时容纳了几枚弹片,可惜村镇医疗条件有限,时至今日这几枚尖锐的金属碎片恐怕已经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医生曾经感慨说,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别的不能要求那么多。

渔村是个小而淳朴的渔村, 村里的居民也是普通人, 他们尽力救助伤者,却也为了保证自身安全,没在第一时间将对方送到城市中的大医院。

毕竟一个被子弹击中昏迷不醒的男人,谁能担保他是个好人,且没有仇家?

直到前几天詹姆斯·邦德从病床上睁开眼睛, 渔民们才准备征询他的意见,问他是否要联系外界。

问题是……他清醒的次数非常有限。

永无止境的疼痛和某些发自心灵的痛楚似乎将这个男人的神志圈在了牢笼里, 他在大部分时间中对外界的声音和影像毫无反应,医生有一次出于同情、想帮他从床上站起来,却差点被理论上连移动都困难的病号用听诊器勒死——

从那天起,詹姆斯·邦德就从诊所转移到了渔民的家中。

也许是因为渔民的女儿对他有一些好感。这份好感救了他一命,也给了他容身之处。

偶尔女孩会站在距离邦德一两米远的位置,遥遥观察他在不睡觉的时候是在忙什么,而他却似乎只是在重复地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比如画画。

此时此刻,女孩看着他举起炭笔。那只手臂一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残留在肩膀里的弹片不停地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很难拿稳东西。他废了很大劲才画完一张简笔画,画上的线条歪歪扭扭,但依稀能看出是图上是一座城堡……或是庄园。

没等女孩记住纸上的细节,男人用力将画团成团,往身后一抛、扔进熊熊燃烧的柴火堆里。

然后他垂着头,在昏暗的火光中摸索了半天,从矮凳旁边摸索出一个盛满酒液的杯子。女孩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过酒,也不知道他是从哪翻出的玻璃杯,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冲过去说道:“等等!医生说你不能喝酒!”

两人手臂相撞,邦德手指力气不够,没拿稳酒杯,杯子掉到地上摔碎了,发出‘哗啦’一声响。

女孩吓了一跳,她想起男人用听诊器勒住医生脖子那一幕,迟钝地感觉到恐惧,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结果邦德却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仰视她,一点也没有攻击的意思。他的蓝眼睛夜幕下显得格外深邃,远胜于屋外女孩熟悉的涛涛海浪。

“……少了酒精会很疼。”他忽然张开嘴,用带着欧洲另一端的口音的声音哑声说道,“也许你能帮我弄到止痛药?”

这是这半个月里女孩第一次听到他开口。

她站在原地呆了几秒钟,一个激灵回过神,转身跌跌撞撞地跑远了,又过了十分钟,她气喘吁吁地冲回来,把一瓶药片和热水一股脑地塞到邦德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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