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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相安跟儿子东方暻问道:“玄高,你领了人回府,如今什么情况?”

东方暻一五一十的把他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一遍。

“刘暌丢了,刘暌他娘求过渭河县里所有能求的人。甭管娘家亲人,还是刘氏一族,又或衙门官吏,始终不得其法,刘暌一直寻不回。”东方暻说一说事情起因。

“于是刘暌他娘偷偷拿了一些细软钱财,千里迢迢赶来神京城,来央求费邑侯府寻人。至于在大酒楼门口堵人,也是这一个妇人的心机,她为了把事情闹大,以此掀起舆论涛涛,让我不得不出面揽事上身。”东方暻又说一回刘妻的小心思。

“你怎么想的?”东方相安问儿子。

“……”东方暻的眼中有嘲讽之意。他道:“刘暌他娘闹一场,瞧见的人太多。爹,如今的这局面,儿子想推脱,怕也不成了。”

以东方暻的了解,费邑侯府怎么也算体面人家。当然要讲体面。

有些事情不上秤,那就无所谓。一旦闹得沸沸扬扬,想装聋作哑,那就行不通。

“再说刘暌一介小儿,也算无辜之辈。儿就当做一回善事。”东方暻回话道。

“罢,事情闹出来,总归得解决。依玄高之意,便这样办吧。”东方相安同意了,他任由儿子决断。

“爹,还有一事。”东方暻的脸上有为难之色。

“刘暌他娘闹得满城风雨。关于刘暌守孝一事,儿怕万一,万一真有人查了。如今儿左右为难。爹,我与谷家妹妹的婚事,您瞧,要延后吗?”东方暻问道。

按礼仪论,东方暻不姓刘,他姓东方,他要守孝,还得守了他爹东方相安的孝。

就如今东方相安身体康健,瞧着寿数还长。

奈何刘义山是刘暻的生父。哪怕过继,万一被人扣了字眼,没有把柄,也能制造把柄。毕竟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东方暻的寻问,东方相安听罢,他忍不住感慨一回,说道:“延后吧,此事我去跟你谷叔父提了。”

神京城,内城,谷氏宅第。

东方相安来一趟,谷大顺热忱待客。

“东方兄长,请吃茶。”

“谷兄弟,你也请。”

二人客套一番后,东方相安说出来意。他道:“谷兄弟消息灵通,关于费邑侯府的热闹,想必也有所耳闻。”

“听过只言片语。我是不信,也不当真。”谷大顺回道。

“哈哈哈……”东方相安笑一场。笑罢,收敛笑容。

东方相安再道:“谷兄弟,既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未必全真,也不全假。”

东方相安不隐瞒,他把事情一一讲一回。

谷大顺听罢,他问道:“兄长登门,就想商量玄高和秀娘的婚期。这准备延后了?”

“此为不得已,还请谷兄弟原谅。”东方相安起身,对着谷大顺躬身一礼。

谷大顺忙起身,他搀扶起东方相安,说道:“兄长,这大礼,受不起,受不起。”

“您快请,先落坐。咱有事,这边慢慢商量。”谷大顺客气的说道。

东方相安和谷大顺再度落坐。关于婚期延后,二人没有异议。做为宦官,他们都是小心谨慎之辈。

为着不让人拿了把柄,延后便延后,真不是大事。

当然,等着东方相安告辞。谷大顺见着闺女后,他又是另一番说词。

谷宅,东院,谷大顺亲自去瞧一回闺女绣的嫁衣。他感慨说道:“莫奈何,莫奈何。”

“好闺女,你这婚事要延后,一旦耽搁了年岁。爹怕啊,怕你熬成老闺女,怕让人在背后说了闲言碎语。可不答应,唉。”谷大顺是满脸为难,感慨一叹。

第13章

谷秀娘的心里不觉得太遗憾。晚一点成婚,在更合适的年岁里生养了自个的小娃娃。仔细想一想,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前世与今生,上一辈子的长大了是十八岁。这一辈子的长大了是及笄之年,年十五岁。

细究一下,差别三岁。问微妙的原由,便是世道不同。或者说,这一个世道里普通一点的人家,当打之年,顶门立户的在十三岁或十四岁时候成家了,立业了,也算普普通通,好似平平无奇。

归根到底还要看了物质基础的需求。

因为这一个世道里的人均寿命太短。普通百姓人家里,三十岁当祖父或祖母也道一声寻常。

在一个人均寿命三十五岁左右的世道里,哪能奢求更多。

真正有望活的长寿,那是富贵人家的事情。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活着,就是简单的二字也便用尽全部心力。

挣扎在温饱线的下面,这便是许多黎庶拼尽一生的真实写照。

在渭河县之时,对于乡下生活,对于县城生活,庸俗怎样?卑微怎样?谷秀娘都见过。

就是因为见过,哪怕知道女子在十八岁之后生育小娃娃更好。谷秀娘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多嘴。

改变不了规矩,那就不要多舌。改变得了规矩,才能喊出正义。

就像站于岸上的人,请勿指责溺水的人。世道苦,人生苦。各有各苦。

就像有人想把吃草的真理装进别人脑袋,这挺可笑。

让吃不饱的人瞧一瞧,让人去吃草,不让人吃肉,这尽是什么狗屁。

就跟世间笑谈,“何不食肉糜”这一句话一样的可悲可叹。

因为生活在两个不会交集的世界里,只会活出两种不同的人生观。

“爹,我一旦成了老闺女,你会不会嫌弃啊?”谷秀娘问道。

“尽瞎胡说,你是爹的闺女,不心疼你,难不成去心疼旁人家的孩子。那不成笑话。”谷大顺反驳一番话道。

对于谷大顺而言,哪怕谷秀娘是过继的孩子。他真当亲闺女。

在谷大顺的心里,谷大顺姓谷,谷秀娘姓谷,一个祖宗的血脉,在感情上就是加分项。

谷大顺不能生孩子,在侄女过继到名下,成为他的亲闺女后,他就把自己不曾得到的幸福与念想,尽数堆在闺女身上。

或许是一个补偿心理,谷大顺就想让闺女的日子更顺心。

在他心里的好日子,不止是要女儿女婿和和睦睦一辈子,还得有荣华富贵加身。

又或许是往昔的蝇营狗苟,到如今还活在谷大顺的心头,那是没滋没味,没一点快活可言。

在下流的人生里挣扎过,谷大顺更想把一切幻想的美好推到闺女身上。

便是如此,谷大顺才会在意闺女被人说长道短,闲言碎语。因为人言可畏,嘴刀子一样能杀人。

“有爹心疼女儿,女儿才不怕一些多舌之人的废话。”谷秀娘的态度很明确。只要心够宽,浑然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于她何加焉。

“更何况女儿想多陪陪爹。女儿乐意晚些年岁出嫁嘛。”谷秀娘做小儿女的姿态撒娇。

小辈跟长辈撒娇,这就不算事。只要长辈吃这一套。孩子长再大,在长辈跟前还是孩子。

当然有一个大前题,得是长辈真心的疼孩子。搁着不心疼孩子的长辈,撒娇纯粹白废功夫。

“好闺女,你舍不得爹,爹哪舍得你。”谷大顺感慨一回。他道:“罢了,既然双方说定,要延后婚期,事情改不得。大不了等闺女你出嫁时,爹再添嫁妆。保你十里红妆,让人不敢小瞧半分。”

“让外人讲,我家嫁女,不需得夫家养了新妇。新妇一衣一线,一粮一米,里里外外,方方面面,尽数是新妇自己的嫁妆。”

谷大顺的态度多明白,女儿嫁到夫家做新妇,这嫁妆多,底气就足。

“爹真心疼我,我心底欢喜。我这一辈子能做爹的闺女,我觉得自个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回话之时,谷秀娘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几千里之外,渭河县,何家宅。

何屠夫膝下有二儿二女,长女何大囡被好爹安排婚事,准备顶替她姑嫁给县城里的董大户。

董大户年近半百,不止比何大囡她爹年岁大,就是比着她祖父也小不了几岁。

何大囡不想嫁,她反驳了一回。尔后,让她爹狠狠煽过一耳光,接着就被关进屋子里。

至于不嫁?

何大囡连家门都出不去,她说什么,皆不算数。

“姐姐。”何大囡的妹妹,何囡囡在窗外小声唤道。

“小妹。”何大囡望着五岁的妹妹,她带着哭音的回话道。

近些时日,何大囡以泪洗面。她哭累了,似乎不在挣扎自个的命运。她已认命,准备听从她爹的安排去嫁给那一个年近半百的董大户。

“董家退亲了。”何囡囡小声的说道。

“……”听过这话,何大囡的眼里有光。她伸出手,扒着被木条钉过的窗缝,她不敢相信,忙追问道:“妹妹,真的,是真的吗?”

“真的。”何囡囡连连点头。

“我偷偷听来的,姐姐,不骗你。”何囡囡保证。

何家宅,前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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