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星星小朋友的信(2)(1 / 2)

给星星的信:

星期二上晚自习的时候,给你写了一封信,过后看了看,又觉得并没有把最想说的内容完全的表达给你,所以今天再写一次。

今天上午读书的时候,同桌把头凑过来看,我便笑着把书上的那句话给她念了一遍:“人的低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正的屈服,一种是在试炼着扛起泰山的姿态,但看起来也像是屈服。”

我把这句话记住,是因为想要告诉你,17岁的小女孩,很多时候觉得无能为力,觉得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这只是你人生要经历的一个阶段,你总会步入到下一个阶段,像我一样步入到下一个阶段,用自己的方式。

我觉得人这一辈子有两个非常痛苦的时候,一个是即将出生的时候,那个时候肉体上要与母亲分离,母亲要流血,你也要被剪断你的脐带,要哭,要疼,要感受这人间,适应这人间的百般古怪。

这个时候的死亡率是很高的,能够挺过来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还有一个非常痛苦的时候,就是即将成年的时期,精神上要和父母分离的时候。这个时候,父母对你的将来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规划,而你也有你想要的东西,你有你的正当权益和正当的欲望和诉求,你即将长大,你需要自由、需要理解……这些你的父母都给不了你,甚至在阻碍你。

这也是一个死亡率很高的时候。关于死亡这件事情,我前几年也仔细想过。但是因为后来见多了别人的死亡,就开始慢慢的不想死了。

记得有一年的时候我去表弟家玩,是早上七点到他们家的,舅舅舅妈都不在,表弟一脸惊悸的看着我,拉着我到他卧室的窗户前,指着下面那块地给我看:“五点多的时候,我楼上的那个朋友,从跳下去了。”

“那个朋友你见过的,上次他来我们家的时候,你也在,我们还一起出去玩了,你记得吗?咱们还下象棋来着,去买了小仓鼠……”

我确实记得。我记得那个小男孩特别瘦而且还矮,瞧着比我弟弟还小,但成绩很好,跟我一般大,甚至下象棋还赢过我了。我姨夫我哥哥下象棋都下不过我、班里同学也都下不过我,他是除了我爸之外第一个下过我的,我印象很深刻。

“他爸爸喝酒了,打了他妈妈一晚上……一直有惨叫声……他爸爸一喝酒就打他妈妈,一直都是这样……刚才他受不了了,就站在窗户上跟他爸爸说,如果再打他妈妈,他就从这里跳下去,然后……然后他就跳下去了”

“他跳下去了之后,还从地上爬起来了,喊了一声‘救我’,那里一滩血……”

“我爸爸妈妈开着车把他送医院去了,现在正陪着急救呢,还没回来……”

我呆了:“能救好吗?”

我弟:“不知道,他跳下去的时候,下边有好多树枝子挡了他一下,没准……”

但是没有救活。

中午的时候我舅舅他们回来了,说那个小男孩外边看着没折胳膊没折腿的,但是内脏都碎了,没有办法了。

我当时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当人决定死后的那一刹那,是不是都会后悔呢?”

那个小男孩后悔了,他还想活着。这让我觉得或许活着比死了要好,不然他跳下去之后,为什么在那么疼的情况下还能挣扎着爬起来喊“救我”呢?

后来过了一两个月,我再来找我表弟玩,他又跟我说:“就是那个人,他妈妈终于跟他爸离婚了,他姥姥好像死了,他妈妈好像也疯了……”

我:“为什么……不让他爸爸进监狱?为什么不让他爸爸受到惩罚?”

我弟弟不知道,我问我妈,我妈说这种事情没办法这样解决的。

于是我又在思考一个问题“人死亡之后,究竟是有益于你最亲近的人,还是会带来更大的痛苦呢?”

他的妈妈一直被家暴,也能忍受着不离婚。

但是他的妈妈忍受不了他的死亡。

他不想死,即使长的很矮,没人看顾着一直营养不良,即使活的那么艰难,即使怕他爸爸打他所以不敢考不好……既使周围的一切人都不想他死。

他跳下去的那一刻,是想要报复他的父亲吗?可是并没有报复成。他死亡的这一件事情,没有在当地引起任何波澜,好像只有我舅舅舅妈去帮忙了,除了对他的姥姥和妈妈打击巨大,只有我们感到很是惋惜,而他爸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也没受到。

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让我隐隐约约的明白,死不是对施暴者的报复,是对至亲者的伤害。以至于我之后再也不敢轻易的说死。

即使是15岁那年,被我妈各种强迫,自己也往死胡同里钻,再加上我爸从来不管我,教育竞争的心理压力……那个时候头中考前一个多月学都没学,自己在家躺着,同我妈吵,凌晨一两点谁也不睡觉,每一个晚上她下了班都会打骂我,说诸如“我不是你妈,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你就是个寄生虫,白眼狼”“你不配当个学生”“真后悔生你”“学生不想着学习,你还想着干嘛?”“……”(有些实在难听的,我就不说出来了,挑两句能听的讲)

那个时候,很多个凌晨都被赶出来,在楼道里过夜时,最忐忑的事情就是楼道里突然有一个别的什么人过来,踩碎我本来就没有的尊严。所以有的时候不在楼道里过夜,躲在小区的绿化带里,更有一点安全感。纵使我很怕鬼,也只能那样。

我妈会把我所有的书扔出去,就是从楼上往下扔,会把我的所有东西往外扔,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都砸碎,会说一切只要能刺激我让我痛苦的话。

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哭着跑到我爸的屋子里去找我爸,我爸烦躁的从床上起来,扔给我一张支票,问一句“够不够?”然后跑到另外一个屋子里去,把门锁上。

那个时候,我到厨房里去,拿着菜刀,但不知道该往哪里砍可以不痛苦的死亡。

如果死亡就像是摆在桌子上的一个按钮,只要按下去就可以无痛结束,我相信只要有了这个按钮,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会寿终正寝。

但是死亡不是。我会怕疼,怕流血,拿起菜刀的时候可以看见菜刀上反着月亮的白光,想起月亮很亮,太阳也很亮,春天的花很漂亮,很多人会笑着喊我的名字。

所以我又把菜刀放下了,就算我妈在一边在静静看着我砍,就算我所有的东西都散在楼道里,就算我写的小说和诗篇被撕的满地都是,就算我妈一看见我学语文就歇斯底里,就算是那张甩在我脸上的支票。

当时我觉得我懦弱,我觉得我连选择死亡的勇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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