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未知的幸福21(2 / 2)

“这很重要吗?”

“重要,因为没有人会陪我看海。”

“为什么?”

他低头没有回答,我笑了笑,心知肚明地闭口不言,他跟我一样没有什么朋友。

我在院子里晒了很多小鱼干,是在海边买来的小海鱼。他家在海边,父母是渔民。我特别喜欢吃他妈妈做的虾酱地瓜叶,他说他们家的虾酱都是虾头做的,平时不吃的虾头挤掉脏水,做成虾酱。到夏天的时候,全家都能吃到虾酱地瓜叶,这可是这里的特色菜。

我说我喜欢吃小海鱼,他就捞了很多让我带回家,他说这些鱼要趁太阳大的时候放院子里晒,晒干了之后,用油炸,趁热撒入糖粉和炒过的芝麻,又酥又脆又香。我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年纪比我大一点点,却比我懂事得多了。

我跟他说起我的年少,他静静地听,默默地叹气。他说:“我比你幸福多了,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尽管苦一点,但至少父母安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我从小在海边捞海带,挖江虫和钉螺,长大了念了几册书就回家打鱼。”

他问我为什么来巴穆图,我低头说:“我想离家远一点,越远越好。”

他一脸凝重地说:“回家吧!你母亲一定很担心你。儿行千里母担忧。”

他经常骑着摩托车沿着海岸线兜风,他说他不会离开这里。而我,并不喜欢一辈子只在一个地方,那样会很痛苦。他说他叫忆米,我听了偷偷地笑了:“薏米仁,真想把你熬成粥,一口口吃掉。”

他说是回忆的忆,小米的米,名字是爷爷给的。

我笑了笑说,明白了。

与百冰弦也快两年没见了,不知道他想我的时候,是不是坐上火车,依然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我来。

天气闷热的夜晚,开着窗户,在书桌旁看书。突然下起了雨,起身关窗户的时候,看到窗外一个男子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静静地立在窗前,看到我,一脸的微笑。

“我一向擅长找人,紫堇木,跟我回家吧!”

因西里也曾经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可是,最终我能回的还是娘家。我说:“我是不会跟你回家的!”

“开门,不开门我踹了!”

我关掉灯,从后门出去了。当他踹开门的时候,我已经从后门走到后院,从后门走了。我在黑夜里跑着,用力地跑,仿佛他随时会追上来。可跑着跑着,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直在流。我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到了院子里。我听见百冰弦带着哭腔的声音:“紫堇木,你为什么要走?”

我靠在门口,气定神闲地说:“真没出息,找不到人就哭。”

他站了起来,走了过来,拽着我的手说:“跟我回家!”

“说好了,我可不跟你回家,得给个理由吧!”

“那我回家偷户口本,先注册了再说。”

“你觉得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那你想怎么样?”

“蓝栀木是我亲姐姐。”

他低下头说:“她都快结婚了,提她做什么?”

“我希望你听从你的内心,而不是情绪。”

至今我依旧是一个人,即便是回家看母亲和外婆,我也不会联系百冰弦或者因西里。因为经历过很多痛苦,所以我怕痛。只要一想想以前,与所爱的人生生相离,无论谁给我幸福,我都会不要。就像一个赌徒,不输光绝不走。只有手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牵挂,身边没有一个人,我内心才会舒服。我想我是真的中咒了:孤老终生。

因西里从来没有找过我,他只是在原地等。一段失败的婚姻让他心生倦意,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每天按点上下班,陪孩子吃饭,哄孩子睡觉。晚上熬夜赶画稿,偶尔会去古木图采风。他喜欢那里,不会变,就像他喜欢喝葡萄汁吃巧克力一样,不会变。而他,却不想记住紫堇木,那是他痛苦的根源,无法给他幸福的罪魁祸首。

他时常站在古木图的院子里看原野里的日落,太阳一点点地沉入西山,最后只剩一道霞光。他喜欢看《绿光森林》,第一集苏菲与威廉看到了绿光,所以他们是幸福的。而他看了这么多次日落,只看到由黄昏到黑夜的破碎的时光。也许这个世界,根本没什么绿光,所以也根本没什么幸福。

百冰弦三番五次地来巴穆图,他说:“紫堇木,你为什么这么傻。不争取,天上会掉个高富帅给你?”

“看你黑成那样,还高富帅,你到哪里了?”

“在巴穆图没什么朋友,就去海滩上晒太阳了。你看,麦色腹肌,赞吧!”

“哪有这么厚脸皮的。”

“脸皮也晒厚了。哦,对了,你那个忆米,到底怎么回事?”

“你查我!”

“是不是暗度陈仓了?”

“I服了U!”

“你真不喜欢我?”

很多事情,不是喜欢就可以的。我低下头,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第二天,紫堇木走了。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和一个茫然的百冰弦。躺在她身边都看不住她,一个大男孩,蹲在院子里泪流满面。她的世界,只有他懂。而她,并不想让他懂。

想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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