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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姜从落雪崖下来后见沈长决握着一根木剑在竹林挥舞,他在旁边看了半晌忽然往前几步握住了沈长决的手。

身后的人身上传来好闻的味道,沈长决却身体僵硬,视线落在被纪姜握住的手上。

他……他这样的人,也配被仙人这么对待吗?

“手抬高。”纪姜的声线依旧是沈长决熟悉的清冷,“剑修的剑,不能拿不稳。”

沈长决脑子空白地跟着纪姜的手行动着。

仙人……在指导他。

“专心,收神。”纪姜又道。

沈长决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师兄。”

纪姜松了手后退几步,沈长决身后一空,只觉得心也空。

“继续。”纪姜轻轻地抬了抬下巴,“我看看。”

被仙人看着……

沈长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一眼一板地舞剑。

纪姜本来没准备管沈长决的,这是龙傲天,不需要他的指导。

不过看到别人在最基础的练剑上出现错法,他有点忍不住动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上手了。

纪姜盯着沈长决看了到他收剑才伸出手,“手上的剑给我。”

沈长决看着面前这只如玉般的修长有力的手,心跳如鼓,赶紧把木剑递给纪姜。

“看好。”纪姜说。

沈长决连忙点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纪姜。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不外如是,沈长决曾经也在凡尘听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他从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没有动用灵力,只是很平常基础的剑法,很平常的木剑。

舞剑的纪姜,就是真正的仙人。

沈长决的眼底慢慢地燃起一簇火焰。

纪姜回身,在沈长决面前停下,“记住了吗?”

沈长决用力点头,“记住了。”

“你知道刚才你犯了个什么错误吗?”纪姜的视线下移看着手中的剑。

沈长决不明所以,“什么错误?”

“剑修的剑是不能随意给其他人的。”纪姜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剑不可离手,更不可离身。”

“可是师兄不是其他人。”沈长决急忙道,“师兄,师兄是仙人。”

纪姜把木剑递给沈长决,无奈地摇头,“我不是仙人,只是一个修者而已,沈长决,莫要再叫我仙人了。”

沈长决愣愣地接过剑,剑柄上还带着纪姜的体温。

“即便我是你的师兄,你也不能把剑给我。”纪姜说,“明白了吗?”

沈长决低下头,低声说,“明白了。”

纪姜颔首,“那我先走了。”

“师兄。”沈长决又叫道。

纪姜回头,“可还有事?”

“以后、以后我还能找你指点吗?”沈长决满含期待地问。

纪姜顿了顿,想到自己打算要闭关了,那闭关之前稍微指点一下也无妨。

谁有他敬业啊?专门给自己培养对手。

“师兄。”沈长决小声地问,“那……若是师兄不忙,什么都可以请教师兄吗?”

纪姜疑惑,“还有什么?”

“我、我没识过字,如今在识字。”沈长决脑袋垂得很低,他看着纪姜不染尘埃的鞋尖,声音很轻,看起来格外自卑,“可是我……没有人可问。”

哦,被排挤了。

纪姜明白了。

他道,“自然可以,若是你愿意,每日卯时之后可以去找我,那个时候我不练剑。”

沈长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好……师兄。”

纪姜颔首,这下是真的走了。

沈长决看着纪姜的背影,过了许久才握着手中的剑舞动。

方才纪姜舞的一招一式,他分毫不差地复刻了出来。

纪姜对此一无所知,即便他知道了,也会感叹不愧是龙傲天。

纪姜离开了沈长决后没多久,就被人挡在了去找萧青垣的路上。

他对这个少年有印象,是在开山门收弟子那日推沈长决的人,如果要说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这是一个中期因为嫉妒陷害沈长决被戳穿,最后被魔气侵蚀,成为了魔修的傀儡的反派。

“小师叔。”齐以彦冲纪姜扬起笑脸,“我师父是苏云鹤。”

纪姜颔首,“原来是师侄,你找我,可是有事?”

“小师叔。”齐以彦说,“我方才看见你指导臭——沈长决了。”

纪姜嗯了声。

他冷淡的态度并没有让齐以彦退缩,反而更大胆,“小师叔能不能也指导一下我?”

“你越过你师父让我来指导你?”纪姜不明所以,“为何?”

“那小师叔为什么要指导沈长决?”齐以彦问。

“他师父是我娘亲。”

齐以彦握紧了手中的木剑,“可是、可是我师父……”

“你是大师兄唯一的弟子。”纪姜道,“大师兄对你尽心尽力,你应该不像沈长决连最基本的舞剑都不会。”

齐以彦张了张嘴,“小师叔,沈长决就是个虚伪的小人,你不要被他装出来的样子蒙骗了。”

“你可知道,背后议论同门,是要上思过崖的。”纪姜的声音很平静,“那日在山门前的事我看得清楚,是你先去招惹沈长决的,按理来说品格不端的人剑宗不收,不过师兄既然收了你,希望你能一心向道,不要辜负了你手中之剑。”

齐以彦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木剑,咬紧了牙。

纪姜看他这副模样,又顿了顿才道,“你与沈长决不同,娘亲事务繁忙,没办法给予沈长决细心教导,我便代母指导一番……师兄能力在我之上,与我不是同峰,我也不能越俎代庖,你明白吗?”

齐以彦低声说,“我明白了小师叔。”

纪姜嗯了声,“那你好生修炼,我便先走了。”

齐以彦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眼底闪过一丝嫉恨。

沈长决那样的乞丐,凭什么?

卯时之后,沈长决抱着一摞书来到纪姜的房门前。

房间里的烛火幽幽,他看见纪姜穿着一件长袍很随意地坐在桌后,与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截然不同。

清冷和高不可攀褪去了大半,半湿的发披在肩上,被烛光笼罩显得格外柔和。

“芽芽。”

屋子里还有人。

这么晚了,苏云鹤还在这里。

沈长决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躲在了门外看向屋内。

苏云鹤在纪姜对面坐下来,唇畔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接到消息,说是汪洋城有魔修的踪迹,明日我会带人下山去查探。”

纪姜抬眸看着苏云鹤,“师兄此去要小心。”

“我知道。”苏云鹤定定地看着纪姜,“只是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我又有许久看不到你。”

纪姜唇角露出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却让苏云鹤看得有些痴迷。

“师兄怎的还像小孩一般?”

苏云鹤轻叹口气,转移了话题,“芽芽似乎对沈长决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纪姜问。

苏云鹤道,“你以前从不会对除了剑之外的事情或人感兴趣,为何为沈长决如此尽心?”

纪姜合上书,思考了一阵,“许是因为……觉得他很可怜。”

门外的沈长决抱紧了怀里的书,心跳却有些快。

仙人……说他可怜。

仙人会觉得他可怜而多看他几眼,仙人……真是极好的仙人。

苏云鹤微微倾身,靠近纪姜,“芽芽,他不过是一个小乞丐,不值得你费那么多心思。”

纪姜有些惊讶,“师兄为何这样说,以前师兄总是说,修道之人应心怀天下,应当多关注弱者。”

“芽芽你不一样。”苏云鹤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少宗主,是明月,不应该把目光放在那些俗世之人身上。”

纪姜顿时无语,他怎么不知道,苏云鹤也有毒唯的潜质。

“芽芽应该对下面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私心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影响芽芽修炼的速度。”苏云鹤伸出手摸了摸纪姜的脑袋,“你是剑宗未来的宗主,若是芽芽愿意,师兄会永远陪伴着你,那些俗世俗人,芽芽便不要多看了。”

纪姜:“……”

他看着苏云鹤,有几分迷惑,“师兄。”

“好了。”苏云鹤低下头来,极轻地抱了一下纪姜,这让纪姜浑身僵硬起来,苏云鹤恍若未觉,只道,“我先走了,芽芽早些休息。”

纪姜抿了抿唇,低声说,“师兄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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