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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林容只是帮着绣些小件儿, 后来那户人家见林容绣得很好,就让林容将整个喜服都给修了。这户人家姓裘,也是有镇上有名的富户,给林容的工钱当真不错。林容这么一耽搁, 心里倒是静了下来。如今她房契地契都在手上,倒也不用着急了。

林容想着就算她回到了林家,要是何家村里的人找过来,他们人多势众, 就算把她绑回了何家村,又有谁能帮她一把?

而且林容也要使些钱去修整院子, 她一个女子怎么能管得了那么大的院子,那么大的地?肯定还需要帮手,要找帮手又哪里来的钱?

林容虽有宅子田地, 可是手里一分钱都没有。她手里没有钱去周转,一个女子空守着一个大宅子和一片土地,这不就像是一口无主的肥肉一样招狼惦记着么?

虽然往后具体怎么做,林容还没想清楚。可林容觉得先稳下来,多赚些钱, 再多识些字。等她手里有些闲钱, 打听清楚了林家的状况,再找个几个帮手, 总比现在莽莽撞撞地直接回到林家要好些。

因为林容在裘家住了下来,就错过了那些去林家找她的何家村人。何家村人去林家没找到林容,就在林家多等了两三天。何家村人也不明白林容怎么说跑就跑了,林容在何家村的众多媳妇中可是出了名的老实。

“林容那么老实的姑娘,怎么能就这么怕了?而且还跑到这么破宅子来?这破宅子的草长得都快有我的腰高了!”林家的宅子多年没有住人了,何家村的人在这里守了两天,就有些呆不住了。

“你别看这个宅子破,这木梁可都用得好木头,稍微修整一下就能住人。而且地段好,你跟我可是买不起。我听说这房子是林家的,就是不知道跟林容有什么关系?”

“哎呀,这宅子好坏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过来住,主要是林容为什么跑了。而且何耀祖他爹,咱们的何家二大爷怎么还舍得给我们银元,让我们来找林容来。平时二大爷抠成这么样子啊?你们谁能从他手里讨来一点儿东西?连差使我们的时候,都算来算去,生怕我们占了便宜。如今竟然舍得给我们一人三个银元,要是把林容找回去,还会给我们银元。林容这是把何家什么宝贝拿走了?不然二大爷怎么会狠心花出这么多的钱来?”

“能有什么宝贝?何家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能赚钱的。前几天我听说,二大爷虽然跟我们总说着生意经,但是他在省城的铺子都快倒了。如今何家最能挣钱的就是林容了,她每次卖得绣活儿,就够咱们这一家子一个月的开销了。要我看,何家最大的宝贝就是林容了。她这么一跑,何耀祖家里可不着急了么?”

“林容竟然这么会赚钱?既然这么会赚钱,那她怎么一天天不是挨骂就是挨打啊?二大娘可是整天骂她躲懒,我还以为她每天都不做活儿呢。”

“在二大娘眼里,谁做她的儿媳妇,谁就是个爱躲懒爱偷奸耍滑的。干多少活儿,赚多少钱,在二大娘看来都不够。”

“还真是这样,唉,真可惜,要是林容是我家媳妇,她又能做活,模样还好,我怎么也不舍得……”

“你家媳妇?你想得倒是美!林容这么一跑,估计就不会找回来了。二大爷和二大娘也是的,既然儿媳妇是个好的,那就好好待她,怎么能动不动又打又骂的?现在把人给打跑了吧。”

何家村的人在林家等了三天,没有等到人,就回到了何家村。刚进到何耀祖家里,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几个人当下对看一眼,彼此心中就都有了数,何耀祖他爹怕是不成了。也是啊,何父本来就病得重,林容这么一跑,他又不是个心宽的,怎么可能不急不气?

何父要是彻底病倒了,何家可就在车底没了能当家做主的人。林容要是在,还能靠刺绣的手艺赚些钱,支撑着何家过下去。可何父要是没了,何母又是个没成算的,往后何耀祖这个书怕是难读下去了。

一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里,有的人因为早就看不惯何耀祖一家人,尤其是何耀祖不过比他们多读几年书,就狂得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动不动就说他们愚蠢。如今想到何耀祖竟然读不成书了,这些人不免心生欢喜。

而有的人则觉得何家三口,虽然有时候太高高在上,一副谁都看不起的人。但是何家村好不容易出来个能读书的人,竟就要折在这里,到底有些可惜。

不出众人所料,他们一进到屋里,就见何父的脸色蜡黄的倒在炕上。何父听到他们进来的声音,就立即强撑着起了身。他一身没看到林容被带回来,心里就是一灰,却仍不死心的问道:“林……林容呢……你们,你们有没有把她找回来?”

见众人摇了摇头头,何父就跌倒在了炕上。他大睁着眼睛,嘶声喊道:“叫,叫耀祖回来!把我的儿子叫回来!”

何父说完,就不再说话了,要不是胸膛还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着,旁人都要以为何父这已经断了气。

何耀祖被叫回来的当天晚上,何父就断了气。临死前何父紧抓着何耀祖的手,将何家的家产避开何母,细细地说给何耀祖听,然后何父才没了气息。何父死前,眼睛也没有闭上,大睁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空中,竟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何父何母一直都没有孩子,等到了快三十,才得了何耀祖这一个孩子,自小就宠着疼着。如今何耀祖突然遭遇父亲去世,又瞬间要肩负起何家的诸多事务,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能把何家支撑起来,而是怎么样能把这个担子甩出去。

何耀祖不想要为生活奔波,不想去支应那几个濒临倒闭的铺子,不想去管何父的身后事,更不想去管何母将来由谁伺候。

何耀祖只想回到学校读书,去跟他的同学们一起打球一起讨论将来的抱负,议论国家大事。而不是缩在这个小小的家里,每天盘算着多少银子进项,又有多少花销。

虽然何耀祖已经从别人那里得知林容已经离开了,此刻却还是抹着眼泪哭道:“林容呢,我要找她,她是我的媳妇。你们都说了,往后我什么都不用愁,会有林容照顾我,现在在呢么说变就变了?”

何母哭道:“你还念着林容做什么?她那个小娼妇那里配你惦记着?她跑了,卷了我们家的钱,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跑了。你再想着她,又有什么用?”

何耀祖用力擦了下眼睛:“要不是你总打她骂她,她怎么可能跑?肯定都是你的原因,林容先前给我送衣服的时候,还好好的,回了家就不好了,肯定是你们欺负她了!”

此刻林容才刚十八岁,容貌正是娇嫩的时候。何耀祖回想起林容来,就是那张白玉般的脸,还有笑盈盈的眼睛,怎么都再想不起林容的半点坏处来。何耀祖想起的林容,都是林容若是在,该给他解决了多少麻烦,家里的事哪儿用他来烦心呢?

“好了,耀祖你也先不要问你媳妇的事了,快点给你爹把衣服换了,然后好张罗葬礼。等办完了事,随便你怎么找林容去。”村里一个老人儿见何耀祖闹得不是时候,就皱眉提醒道。

何耀祖见是长辈说话,就耷拉下脑袋,不敢再言语。随后何耀祖就跟个提线木偶一样,随便被人安排着,竟没有半点儿想要当家做主的样子。村里的明眼人看着,都不由得一叹:“何老二这一脉,怕是要垮了。”

何耀祖一家没人拿主意,何母又舍不得花钱,何义的葬礼办得一片混乱。最后当何义下葬的时候,甚至因为有人没抬住棺材,让何义的尸体从棺材里滚了出来,吓得众人乱成一团。

村里的老人家看着都忍不住叹道:“老二精明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如今也不过是一场空。如今看来何耀祖也不是个能撑起门户的,这耀祖啊耀祖啊,怕是难教注重荣耀喽。”

何耀祖却顾不上别人议论,办完了葬礼,就要回到学校。之前何耀祖上学,是因为读书能把他和一些愚蠢的庄稼汉区分开。但是如今何耀祖读书,却更多的像是逃避,逃避开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何母捏紧了钱袋子,面露难色:“耀祖,你要是走了,那整个院子就娘自己了。你爹才没了,娘如今一个人守着这个空院子实在害怕。你就不要去念了,花了那么多钱,也没看能念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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