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猿手（1 / 2）

图书馆。

有一名女生从楼下走过，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头顶。

她抬头看去，图书馆大楼在夜色中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有一些似乎是泥土或是砂砾似的东西顺着倾斜的外墙向下滚落。

刚才，大概就是这些东西落到了自己的头顶吧？

是墙皮脱落了？

她这样猜测着，拍了拍头发，自认倒霉的向前走去。

然而，就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那位兼济大学知名度最高的女孩，那位自命不凡将其他人当做猴子的霄云雪，此刻正如同她所蔑视的猴子一般悬挂在天台外侧的金属护栏上。

她的下半身悬空，被夜风吹得不停晃动，她的双臂高举过顶，双手紧紧抓住护栏铁条。

她全身的体重都系在两只白嫩的手掌上，仅仅坚持了数秒，酸痛之感就如潮水般涌来。

对于不擅长运动的她来说，这样的动作太勉强了。

这一刻，她的思维既投入又抽离，以一种近乎“俯瞰”的视角观察着自身所处的绝境，并且理智近乎冷酷的做出判断。

——再过20秒就是极限了，48千克的身体将从43米的高空坠落，约3秒后坠地，以约30米每秒的速度砸在水泥地上，最后骨骼脏器破裂而死。

没有人施以援手的情况下，这就是必然的结局。

更正，就算有人施以援手，有“猴”施以“猿”手，自己也不会接受。

自己不会向任何猴子伸出援手，也不会握住任何猴子对自己伸出的猿手。

身为人类，却鄙视着人类。

将自身摘离人类的范畴，然后研究着人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什么原因导致这种扭曲的性格呢？

是被妈妈拿着水果刀逼到天台边缘只为争取更多的离婚财产？

或是更早一些，发现小时候无比崇拜的、视作偶像的科学家父亲，却只是个欺世盗名流连于欢场的人渣？

从小就被父亲教导，人类与猴子最大的不同，正是拥有高贵的理性。

理性，可以战胜兽性，让人摆脱肉体的束缚，去星海漫游，抵达宇宙的尽头，突破维度的禁锢。

而科学家，正是人类中最伟大的个体，闪耀着理性的熠熠光辉，使人类超脱于动物。

能够用理性压制欲望，用科学扫除愚昧，这正是人类与猴子最大的不同。

这些话语深深印入自己心灵深处，成为塑造自己人格的底色。

然而，正是教导了这一切的父亲，那个无比崇拜的父亲，却褪去了光辉，露出无比丑陋的本质……学术抄袭，沉溺于低俗的肉体欲望，最终堕落成了……猴子。

就连小时候对自己温柔爱护的母亲，也脱去了伪装，成了为争夺财产不择手段的疯子。

那些教导自己的漂亮话语，终究只是一些连他们自己都不信的玩笑话罢了。

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在不停的提醒自己，人类只不过是猴子罢了。

纵然用再多话语和理论来伪装，也始终无法摆脱自身的动物性。

求生欲，食欲，繁殖欲，安全欲，等等，一切冠冕堂皇的社会关系都是这些欲望的延伸。

所谓理性，在兽性面前脆弱得仿佛薄纸。

所以，自己厌恶人类，鄙视人类，将自身从人类中摘离。

所以，自己不屑于接受人类的猿手。

……

于是，当那个名为李炎的体育老师奋不顾身的冲到天台边缘，将大半个身子探出，朝自己伸出援手的瞬间，霄云雪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

她没有抓住这只猿手。

是因为心中的抵触？

还是因为衣袖上附着的诡异力量限制了手臂的动作？

亦或是，她判断出，以那种别扭的、探出大半个身体的姿势，不但不能将自己拉上去，反而会导致两个人一起坠楼？

就连霄云雪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理。

总之，就这么耽误了数秒钟，她的手掌再也无法承担全身的重量，猛然滑脱。